从素岚口中得知唐老夫人当年所做之事后,她对她的观感着实有些微妙,只到底顾忌着对方是素岚的生身之母,也不便过于慢待。 “老身见过王妃娘娘。”静静地在花厅等候的唐老夫人乍一见秦若蕖的身影出现,连忙上前行礼。 秦若蕖也不意外她知道自己的身份,道了声‘老夫人免礼’便在上首落了座。 “老身眼拙,不识王妃,上次多有怠慢,还请王妃看在老身老眼昏花的份上饶恕则个。” “不知者不罪,老夫人不必放在心上。”秦若蕖并不在意地道。 唐老夫人沉默不语。 秦若蕖也不催她,施施然地端着茶盅啜了口茶,待一碗茶将要饮尽之时,终于听到对方缓缓地道:“岚岚她、她可在府上?” “岚姨一早便出去了,此时并不在府中。” 唐老夫人叹息一声,又道:“我此生唯岚岚一女,当年她离我而去,这二十年来我是日日寝食难安,唯恐她在外头遭人欺负,又怕她不知保重。所幸她得贵人相救,能伴于王妃身侧。只我已是风烛残年,族人狼子野心,我一妇道人家数十年来独力苦撑家业,早已不堪重负,如今唯愿母女团聚,共聚天伦,亦让家业传承,不负亡夫之托。” 秦若蕖默默地为自己续了茶水,若非早已得知当中内情,她都要被对方这一番话感动了。 唐老夫人咽咽口水,有些抓不准她的心思。自那日见了秦若蕖后,她越想越不对劲,遂暗中命人彻查对方身份,终于得知自己的女儿如今竟是端王妃身边的红人,一时诧异不已。 若是再年轻十数年,她或许会想着借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与端王府攀上关系,只如今她垂垂老矣,身边竟难觅一个真心待已之人,忆及唯一的女儿,总归想念得紧。 终于,秦若蕖抬眸迎上了她的视线,嗓音平稳:“老夫人,我尊重岚姨的决定,她若要走,我纵是再不舍也绝不会教她为难;她若想留,不管是谁也休想将她从我身边逼走。” 门外,一直默不作声的素岚深吸口气,冲着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的青玉安慰性地笑了笑,陡然转身走了进去。 “王妃,让我与她单独谈谈吧!” 听到这熟悉的嗓音,秦若蕖心中一突,暗叫不好,只当她对上素岚平静的脸庞时,略顿,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屋里,母女二人相顾无言。 许久之后,素岚哑声轻问:“我只问你一句,这些年,你可曾后悔过?” 唐老夫人脸色苍白,双唇抖动不止,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后悔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些年与族人斗得身心疲累时,忆及曾经被人捧在手心万般疼爱的日子,便觉心口一阵一阵抽痛。 只是,那样便是后悔了么? 她的眼神渐渐变得迷茫。 “我乃朝廷三品大员之女,府中唯一嫡出的姑娘,生来注定便应是嫁入世家贵胄、高门大户,受人尊崇,享受一生荣耀富贵。” “你父亲不过低贱的商户之子,若非他设计毁我清誉,我又岂会沦落为商人之妇,平白遭人耻笑。我恨他,恨他毁我一生,恨他……” 千言万语似是被堵了回去,她再也说不出半个字,眼中却隐隐可见水光。 唯有她知道,这个“恨”字早已不似当初,她说恨他毁了自己一生,可他的一生,最终还不是也毁在了自己手上? 她说着恨他,其实她早已经分不清什么才是恨!她一遍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她恨他,她不后悔。这是一种自我暗示,也是一种自我催眠,因为她潜意识里便知道,若是她后悔了,此生此世便再没有活下去的动力。 素岚又怎会知道她心中曲折难懂的想法,见她到今时今日仍然没有半分悔意,失望铺天盖地卷席而来。 “你走吧!便当我已经死了。我父亲是低贱的商人,我自然也是低贱的商人之女,更是你一生的耻辱。从今往后,再不必来寻我,自此天各一方,永不相见。” 言毕,她再不愿多看她一眼,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开。 唐老夫人伸手欲拉住她,却只能触到她的衣角,她眼睁睁地看着唯一的女儿越行越远,远到要彻底退出她的生命,一种无以伦比的恐慌袭上心头,她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去:“岚岚,岚岚……” 对那日在花厅发生的一切,秦若蕖并没有追问,也没有问素岚关于她的打算,正如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