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行简给了个解释。 “……”冯聊气爆了又不好还嘴,忍了忍实在不甘,索性跟着颠倒乾坤,“大晚上的,你们这是要去干嘛呀?” “看夜色。”白行简当着高悬的太阳,说得毫无障碍。 不想再同冯聊斗嘴,白行简拉着持盈走人。 望着他们走远,冯聊陷入了沉思,储君的眼睛看不见了,出大事了。 白行简刻意寻荫凉小径,避开阳光,他担心瞒不了她多久,心中矛盾重重,不知不觉这一路他都极少说话,她竟也安静得很。 没走太远,白行简安顿她坐到树根上,他也坐到一旁,从袖中取出被压坏的草蚱蜢,想要修正。 持盈手抚到头发上:“我的铃铛找回来了?” “嗯。” “夫子在做什么?” “编你的蚱蜢精。”白行简发现很难修正,干脆拆了重新编。 持盈想起在宫里荒园子的时候,他编排她是个蚱蜢精,嘴边不由自主泛了笑意。 “这么黑,夫子怎么编蚱蜢?”一个简单的问句,持盈问得突然。 白行简手上一滞,心口一跳,抬眼看身边的少女。 持盈没给他继续寻找理由的时间,因为树上的知了仿佛故意拆台一样,喧闹了起来,她仰头,无力聚焦的目光想要穿透重重黑夜,寻找光明。 “现在是白天吧。”她轻轻问,又似自言自语,“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真相早被她看透,拙劣的谎言怎能瞒过她的聪慧。她说出真相,脸上的神色是平静的。 白行简仿佛一瞬间失了所有的言语,找不到回应她的话。 年少储君安静地坐在树下,仰着头,微风吹拂她纤细乌黑的碎发,吹动鲜艳的发带:“原来目盲是这样的啊,簌簌和小黄每一天都是夜里。” “夫子会治好你的眼睛,不要怕。”白行简将重新编好的草蚱蜢放到她手上。 持盈垂下眼,虽然看不见,但手指摸着夫子编的草蚱蜢,却能感觉到它的纤毫毕现,她很开心:“夫子编的比我好多了!” 她爱不释手。 他的手掌含义不明地抚到了她脑袋上,触摸到她柔软的头发。 …… 此后数日,白行简为持盈施针,并到大火过后的废墟里寻找蛛丝马迹,刮下地面的焦灰带回辨认各种药剂,终于确认,持盈失明并非因为大火炙烤,而是中了侏儒炼制的滴水观音。因为白行简耽搁了侏儒换眼治疗术,侏儒以此作为回报。 身边亲近的人接连因自己受到牵连,白行简心情晦暗不堪,先是恩师,后是持盈。这些灾难原本应该由他承担,却被天道混淆到了他人身上,他给他们带来了灾难。 对此,持盈却不太当回事。经过了最初的不适后,她开发出了一些小游戏并自得其乐,比如让小黄给自己当导盲犬,或者换过来由自己给小黄当导盲团团,以及时时刻刻都可以玩捉迷藏不用担心别人质疑她作弊。 心情灰败的白行简多次被她卷入游戏中,看她满头大汗玩得不亦乐乎,他从来不躲,任她从任何地方任何时候将他逮住,并承认落败。后来持盈不满足,要求他认真对待游戏,他才勉强同意增加了一些难度。然而担心她磕着碰着,他总会趁她不备自动降低难度,将自己送到容易暴露的地方,让她赢得游戏。 在这场扑来扑去逮来逮去的游戏中,两人练就了无比的默契,以及对互相气息的熟悉。持盈再也不觉得夫子身上的味道苦涩了,相反,那种气息对她来说已经是一种沉迷不可自拔的氛围。离了他的味道,她会睡不好觉。 众人再度启程,告别上谷郡。 令龙泉想不到的是,前行的方向并非前兰台令隐居之处。 白行简定的征途,是西京。 持盈得知要去西京,先是兴奋,后是担忧。要见到曾祖父的喜悦心情随即被忧心忡忡所取代,假如到西京之前,眼睛还没好,西京姜氏家族必将怪罪白行简。 持盈一路都在劝夫子不要自投罗网。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