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等他。 他踉踉跄跄下了楼,跌倒在楼台边缘,不知是谁送他上了船,船只悠悠,荡向远处。 是那金笼梅花台。 他手脚并用到了梅花树下,梅树已朽,却坠繁花。 ——漫天飞雪。 如去岁雪夜,无人救他,唯她一人匆匆赶来,放他走向生路。 她从未弃他。 她只在等他。 就来。 他想。 ? 兴平三十七年十月初一,夜,雪盖京城,玉宫光晔楼走水,火势次日方歇,其内一切,尽作焦灰,沉于湖底。 ? 无念携赵令僖绕开守卫,至小重锦寺,经暗道离开海晏河清殿,直奔消业井。 消业井前,孙福禄来回踱步,显是等候许久,焦虑难耐。见无念来,方奔迎上前,看到怀中赵令僖沉寂无声,不免忧虑:“何时能醒?” “药效能维系六个时辰,足够远离禁宫。” 无念带赵令僖下到消业井底,孙福禄随之前来,在井底北面摸索许久,找到处机关用地掰下,井底暗门打开,一股浊腐气息扑出。无念取出火折子,丢入暗门,见久久不息,方将赵令僖交托给孙福禄。 “带她去吧,途中一刻都别停。” “那你呢?” “我守在此处断后。” “这处密道再无人知晓,你不若与我们同去。” “皇上在时,自然无人知晓。皇上一走,禁宫再无秘密。”无念取下珠串,缠上她的手腕,又将南风绑在孙福禄身前:“去吧,切记途中莫停。” 孙福禄刚刚踏进暗道便又回头,欲言又止,片刻后,紧闭双眼,闯入暗道向前奔去。疑惑在心,可无需再问,答案已不言自明。 雪花窜进井口,飘落井底。 无念费力将机关复位,静坐许久后,自对侧找出镜像机关。机关下,埋着堆堆火药,他牵出长长的引线,静静在井口下侧躺。 二十年前,他就应在此圆寂。 ——“朕知道你是谁,你的母亲朕也记得,是那个尼姑。” ——“若非却愁时时将你带在身边,你必然活不到今日。是她救你性命,朕不要你以命偿命,只需你带她离开。” ——“你恨朕,今日朕大限已至,你可得偿所愿。” ——“朕只求你,带你妹妹离开。” ——他无悲无喜,望着行将就木的皇帝:“她们都以为育男得生,育女则死。于是,我的生身母亲,央求产婆将我调给那比丘尼,想救她一命。所以,我不是哥哥,而是弟弟。” 井底空荡,低笑声触壁而返。 他拿起火折子,吹出火焰,将引线轻轻点燃。 作者有话说: 1凤冠霞帔是礼服不是婚服。 —— 当当,超肥章~ 中间有写了段怪东西,关于张湍弹琴的心理活动指南:其实他是从认出南风的那刻开始,经历了迷茫——难以置信——喜乐——悲哀难过——愤怒——不甘——自我厌恶——自暴自弃——到最后的坦然接受,直面现实。 第92章 国丧百日,停灵五月。开隆元年二月十四,移柩出殡,大行皇帝入葬。皇陵寂寥数十载至今,终迎来哀乐奏鸣,万人送葬。 “你听,”长明灯畔,赵令僖合上书卷缓缓抬头,目光飘向南面青墙:“钟磬琴瑟,渟峙肃哀。” 孙福禄凝神细听,忽而扑跪在地,掩面哀声:“该是殡期已至,祭天告地,梓宫送陵。”啜泣低诉良久,又忙向赵令僖道:“公主快些收拾准备,向外通路将开。但是等到扶棺至地宫安葬后,就会层层加封,机关随之启动。至多再有半月,地宫完全闭锁,便再出不去了。” 赵令僖正出神,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佛珠。 进地宫后,长明灯日夜照亮,无更漏计时,不知年月寒暑。每生心事,她就拨珠为计,一串珠子数罢,自然神醒。可今次,手中珠串无算,心迷神游难醒。 孙福禄再催:“公主,容不得耽搁,地宫所备酒粮虽能支撑一年半载,可那之后,便再无供给了。” “孙福禄。”她低声垂眼,“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