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苏放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有些不屑,“妇人浅薄,你无非是瞧上了陆稹现在的权势,你可晓得历朝历代如他这种权宦的下场是什么样的?到最后连收尸的都没有,你只瞧得到眼前的微末,却没想到自己的身后事,难不成有朝一日,你还会陪着他去死?” 梅蕊的眉心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哦道:“原来如此,苏大人果然有远见,小女子自愧弗如。” 苏放将她服软,哼了一声,只想着继续再说些什么,却听她的语气骤然变得讥诮:“但原谅小女子见识浅薄,只认得眼前的微末,我只晓得躺有朝一日护军他从如今身在的高处跌落下来时,他的尸骨,由我替他来收。” 她言辞犀利,字字句句都像是携了针尖,苏放被她驳得脸色青白交加,挑眉怒道:“你怎么如此不识好歹!” 梅蕊扬唇笑道:“且算小女子不识好歹,那也同大人没有什么干系!” 她笑里竟有了几分陆稹的凉薄意味,向苏放掖手:“有远见的苏大人,请恕小女子先行告退了。” 言罢转身而去,苏放在后面被她气得跳脚,看着她转过了廊庑,才咬了咬牙,转身走屋内。 陆稹听见脚步声,眼睛都未曾睁开:“你方才同她在外面闹什么?” “哦,随便聊聊。”苏放搬了凳在床榻前坐了下来,面上蒙着布帛,说话也变得瓮声瓮气,“看看你的眼光如何而已。” 陆稹睁开眼看了看他,见苏放阴阳怪气地看着他,眼底带了点笑意,语气却寡淡得很:“哪日我去见瞿阳郡主时,我也和她随便聊聊。” “别啊!”苏放登时就急了,瞪着眼看陆稹,“你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你明晓得瞿阳她……”骄矜的气势霎时弱了下去,苏放瘪着嘴,“得,你就知道欺负我。” “我命还攥在你手上,怎么敢欺负你。” 苏放瞥了他一眼,怪声怪气地道:“你也知道啊,看你以后还拿不拿瞿阳来同我说事儿。”他撩起了袖子替陆稹诊脉,三根指头搭上去默了一会儿,又收了回来,想了想方才的情形,一乐,又对陆稹道:“左右有人替你收尸,你还怕什么。” “收尸?” 苏放口无遮拦惯了,见陆稹将他盯着,他啊了声:“是啊,你那位蕊蕊说的。”他扯了嘴角学了梅蕊方才的模样,将那番话讲给了陆稹听,讲到最后他自个儿都憋不住了,扑哧笑了出来:“我倒是没瞧出来,还是个女中豪杰,佩服佩服。” 陆稹记得她被惹恼后的模样,牙尖嘴利,像一只小狼狗,他勾起了嘴角,苏放惊恐地看着他:“你竟然也会有这般神情么?” “什么神情?” 陆稹问道,苏放有模学样,仿得惟妙惟肖,完了还打个哆嗦:“天爷,这世道要变了。” “你嘴再贫一些,瞿阳郡主便更不愿理你,”只这一句话便让苏放噎住,陆稹靠坐在床榻间,神色淡淡地,“原因查出来了吗?” 苏放的神色这才稍稍正经了些,他翘腿坐在那里,手撑着下颌:“这场天花是城西那边先兴起的,不晓得为何传进了宫中,我估摸着是刻意的,与兴庆宫那位脱不了什么干系,你瞧瞧自陛下登基后发生的两桩事儿,都没能让她蒙害,还恰恰都避开了她。就拿上回卜葬日来说,底下的人可是清清楚楚地瞧见了,那刺客还没拔刀呢,她就往后退,这算什么,未卜先知?她有这个能耐不去当国师,当什么太后。” 陆稹似是在琢磨什么,沉默着转拨指头上的扳指,苏放继续说道:“还有这一回,阖宫都闹得鸡飞狗跳,偏偏兴庆宫风平浪静,竟像是早有应对一般,这又是为什么?”他嗤了声,“说是和她没什么关系,我头一个不信。还有,你这回莫名其妙地染了病,还不是因为茶具被人换过了么?虽说你早前将府上的那些人清理了一遍,哪里能想到还潜藏着一个,让你栽了大跟头。” 他突然好奇道:“不过,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个人?” 陆稹掩唇咳了一声,嘴角的笑意森凉:“他为了害我,昨日与我一同发病了,我让人将他勒了脖子,原样送了回去。” 苏放舌头一歪,作了个吊死鬼的形容,随即打了个寒颤:“怕是在她面前你从不曾这样吧?”他啧啧两声,“那人出了满身的痘,还让你给送回去了?你晓得那是谁的人?” 陆稹垂下眼,瞧不清眼中的神色:“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