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箐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思虑些什么?” 邵箐精神依旧不大好,身躯乏力,不过她不爱整天躺着,正靠坐在床头,闻言一怔,她没想到魏景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她抬眼看过去,见他眉心紧蹙,“颜明说你忧思过重,致病况难愈。” 忧思过重? 邵箐确实是,她自从第一次梦魇过后,就不可自控地反复梦见那些可怖画面,身临其境感觉太真切,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挣扎地重复惊骇,惶然,恐惧。 在梦中被透支的种种情绪,和现实中的不安忧虑重叠在一起,教她思绪纷乱,倍感虚耗。 “阿箐你告诉我。” 她怔了怔的,魏景握住她的手,将她搂在怀中,抚了抚她消瘦了不少的双颊,低低道:“我们是夫妻,你有何忧思,告诉我就是。” 竭他所能,必会为她解忧。 “好。” 邵箐与他对视片刻,应了一声。 魏景也瘦了,她生病这段时间,他煎熬并不比自己少。邵箐其实也一直想找个好机会和他谈谈的,对上他一双饱含急忧和关切眸子,邵箐觉得,现在就很合适。 她想了想,道:“我高热时做了一个梦,梦中高陵的百姓中了濮人秘毒,哀嚎遍地。” 魏景一怔:“可毒盐我们已经处理好了,高陵百姓并不会中毒。” 话一出口,他忽想起袁鸿下毒当天,妻子不顾一切的阻拦;而她的坐立难安,正是他艰难做出抉择之后开始的。 而后,他每每自责愧对母兄,她眉心必会蹙起,抱着他喃喃道:“会成功的,一定会成功的。母后皇兄在天之灵,必不会希望你为复仇不择手段。” 他忽隐隐有些预感,她忧思的是什么。 魏景双手一紧,他侧头移开视线。 “夫君。” 邵箐双手捧着他的脸,让他重新看着自己的眼睛,“我害怕。” 她苦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利索,她不过说了一句,他就明白了。 “我很害怕你有朝一日再遇这等抉择,你会做出不同选择。” “夫君锥心之痛,我虽不能感同身受,然即便如此,我也觉伤痛至极难以忍受。” 魏景呼吸急促起来,下颌绷紧,邵箐跪坐起身,视线与他平齐:“夫君近日噩梦连连,自责愧对母后皇兄,没能将他们放在第一位。” “我感同身受,我也不觉得夫君有错,身为人子,身为人弟,血海深仇,如何能不耿耿于怀?” “可是我还是害怕,怕你就此落下遗憾,下次再遇此等抉择,你会,你会……” 魏景当初之两难,至今还历历在目,“复仇是必定要的,只是我不希望你不择手段,甚至于漠视寻常百姓生死!” 这不是兵士战损,兵士既然入伍,走上的就是一条战死不足为奇的道路。可是普通百姓不同,他们手无寸铁,只能任人宰割。 “这几日置身噩梦,我难辨真伪,只觉得自己满身罪孽,背负了千千万万条无辜人命!我很害怕,我觉得我背不起来,我喘不过气来!” 那些惨嚎仿佛又在耳边响起,邵箐紧紧捂住耳朵,眼泪落下来,喃喃道:“若真如此,若真如此,当初我又何必活下来。” “胡说八道!” 被噩梦反复折磨,又值病中脆弱,邵箐失声哭泣。魏景怒喝一声,厉声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第一次对妻子面露怒容:“这等胡话,你日后不许再说半句!” 第46章 魏景又急又怒, 紧紧抱着她, 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勒进骨子里。 “夫君,夫君我也不想你变成那样, 呜呜我害怕!” 邵箐知道魏景心病重极,温言细语劝说过无数次都无用,既然开了头, 干脆一口气说得明明白白。 兼她饱受噩梦疾病折磨, 情绪也不稳,索性伏在他怀里放声痛哭。 呜呜哭声,她前所未有的悲伤, 魏景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搠住,搅合着,尖锐地疼着。 他从来不知,自己竟然给了妻子这么多惊惶忧思。 她是个心存正义的人, 魏景一直知道。她制止他杀寇家人灭口;即便罪有应得如屈乾,她也不喜他行剜目之刑;毒盐计划拼尽全力阻止他顺势而为。 她唯恐他自责太过继而有朝一日行极端之事,不也很正常么? 魏景恨不能立即消去她的惶忧, 让她重展欢颜,恢复健康。 可是, 可是有些情绪,他本人也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