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知县知道谢兰庭在扬州不过是闲玩几天,看他只有区区几人便出城剿匪,急得直打跌,哪还顾得上谋划计策,亲自带了百来名衙役勇士,紧跟后面出城去了。 夜色渐浓,孙大奎躺在洪知县的车里,看看太夫给他包扎伤口,又伸头看看路程。 他原本就伤得重,贼人刀锋厉害,一刀砍在他的右臂上,伤口森然,几可见骨,另一刀从他胸前掠过,也是皮开肉绽。寻常人挨着两刀,半条命都要没了的,孙大奎却只粗粗包一下,便开始奔波着解救小少爷,半下午的功夫,那些纱布早都被血染透了。 洪知县看得微微动容,正在车上安慰他安心养伤,就听前面有人大喊“找到了”“都活着”。 孙大奎激动地坐起,扯到伤口后痛地“嘶”了一声,又咧嘴傻笑,忙问外面:“我们少爷呢?” “孙大奎?”外面有人催马过来,径直闻到:“齐家在城外可有庄子?” 孙大奎忙道:“有,有两处!” 谢兰庭已经跟了过来,隔着车窗问:“都在什么位置。” 孙大奎一听不对劲,再看远处隐约过来一大一小两个人,并没有自家少爷,脸色顿时变了。 谢兰庭道:“你家少爷被人带走了,下官现在带人去追,你将两处庄子地址说明,如何走,有没有近路可抄?” “西边的庄子在陈公塘,沿官路直走。东边的靠近北来寺。”孙大奎将两处庄子位置说了,仍不放心,挣着就要跳下马车,“小的给谢大人带路!” 谢兰庭看他一眼:“你去了反而添乱,在这等着吧。” 说完轻夹马肚,已经带人飞奔而去了。 齐鸢这一路被颠得够呛。 那个瘦高个看着没怎么有肉,没想到胳膊竟然特别粗壮结实,如铁钳一般将他死死箍在胸前。 齐鸢没骑过马,起初并不懂如何顺势使力,只双腿使劲夹着马背,以免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等到后来,腿酸肉疼,又察觉出瘦高个似乎骑术高超,他便慢慢松了劲儿,只双手紧紧抱着对方的胳膊,将重量卸在了瘦高个身上。 这样跑出一段,果然轻松了些。 然而瘦高个也不傻,看他这番小动作,不由好笑道:“你没骑过马?” 齐鸢转回头呜呜两声。斗篷的兜帽被风吹落,露出他惊恐的大眼。 瘦高个又看他一眼,见左右没有什么村落行人,也不怕他叫喊,便松了缰绳,将他嘴里的帕子扯了下来。 齐鸢大喘了几口气,随后却惊惧地大喊:“你好好看路!不要说话!”说完回过头去,努力缩头靠在瘦高个胳膊里,显然是怕万一马匹跑偏了,让他撞到树上。 瘦高个愣了下,觉得好笑:“马又不是没长眼,它看着就够了。” “可他万一跑累了,要打盹呢?”齐鸢头也不回道,“这边越往里走树杈越多,又不是平原草地,万一马不熟悉躲树杈,贴着边过去了,我们岂不是要遭殃。” 瘦高个嗤笑一声:“那你是没见过西南的高树丛林,崖川一带树高千尺,遮云蔽日……” 说到这突然警醒,暗道不妥。 齐鸢在听到“崖川”时心里已掀起惊涛骇浪,崖川?那不是父亲忠远伯去的地方吗? 这帮人是崖川大军里跑出来的?那他们知道父亲的下落吗?通敌叛国是怎么回事? 齐鸢心如擂鼓,恨不得立刻抓着此人细细询问。 但对方突然打住,显然已经警惕起来,他只得强行压下思绪,如寻常聊天般道:“以前只听说扬州以北的地方人烟不甚繁盛,饮食粗糙,房子没有柱,已经觉得够稀奇了,没想到扬州以南也没什么好的,比来比去,还是这里富庶宜居。” 瘦高个差点泄露自己的来处,看他没往心里去,言语也有些可笑,连崖川在哪里都不知道,暗暗松了口气。 一旁的贼首几次回头,心里很不耐烦这俩啰嗦。 眼看已经到了山下,他便借口休整,令众人都下马,派了一个手下看着齐鸢,别叫他跑脱了,自己则带着瘦高个等人走远些商量事情。 齐鸢看那贼首双目放着凶光,心里便知道这人起了杀意。 现在他们已经到了山下,左边的小路通往北来寺,北来寺里倒是有主持和武僧,但寻常武僧打打山贼还行,这十几个亡命徒……恐怕能血洗寺庙。自己不能为了自己的安危祸及旁人,因此这寺庙不能去。 右边的小路便是通到庄子上了。 这边的庄子是用来种花的,平时干活的也是山下的佃户,住在庄子里的人不多。若将贼人带回去,那就要设法让庄里的人逃走。至于自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