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瘦瘦小小,一身泥巴的身影从碑后蹿了出来,疯狂地奔着田野深处而去。 “不要去追了!”她忽然喊了一声。 “……将军?”亲随策马正准备追赶,听到她的声音,连忙又跑了回来,“行军途中遇见不明身份之人,原本便该带回详查,以防有间,将军何故放了他?” “咱们已在徐州了,又是奔着于禁去的,”她说道,“于禁心明眼亮,岂不知提防咱们的动向?他自兖州而来,必不可能随军带上一个稚童,更不可能收买这么一个本地的稚童。” “为何不能?将军……” “你看这沿路的景象,”她指了指远处那些战争来过的痕迹,“便知了。” 于是骑兵也暂时地沉默了。 “继续赶路吧,”她平平淡淡地说道,“还有,取些干粮,放在那块残碑上。” 他们走得很远,但离战场还有二十里时,天还是完全黑了。 斥候给他们带回来了消息,不算很好,但尚可接受:于禁的五千精兵结成半圆阵,已将她交给太史慈的士兵围住,但夜里两军无法打仗,因此只能各自扎营休息,没时间挖壕沟,就简单地用车子摆成防御工事,搭起帐篷,枕戈待旦。 太史慈尽管落于下风,却始终维持住了阵线,因此于禁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一口气攻破,只好暂歇一步。 “于禁必定也知晓了将军将至,最晚明晨,必将兴兵急攻,”这个张辽麾下的骑兵用一口并州风味的普通话说道,“因此张将军请将军示下,当如何退敌?” “先扎营休息一下吧,”她这样说道,“至于如何退敌……我得想一想。” 尽管扎营,但兵士们还不能休息,他们要支起帐篷,要打水,要捡柴,要四处寻些野菜野果回来——军中自然是有粮米的,但副食稀少,只有咸肉与干菜,吃起来只能说勉强果腹——要是运气不错,再能打两只傻乎乎的锦鸡回来就更好了,打不到的话,在林间摸到一窝锦鸡蛋也成啊。 这些士兵们忙忙碌碌地支锅烧水,将那些简单洗洗涮涮的食材一股脑地扔进去,然后就专注地盯着热气腾腾的汤锅,那里面什么都有,有蔬菜,有野果,有肉干,有鸟蛋,还有足够一队人吃的一只锦鸡。 为了公平,那些东西基本都被切得稀碎,未必能漂在汤锅的水面上,因此士兵们无师自通地都学会了“轻捞慢起,勺子沉底”的技巧,见到水滚了一滚,立刻便急不可耐地捧着自己的破碗准备舀汤喝。 ……当然,就算是掌握了多高明的舀汤技术,其实也捞不到多少就是了,但一碗热汤还是足以驱散行军途中的疲惫与劳累。 比起士兵,她这里的伙食自然好了许多。 一只烤鹧鸪,外加几只鹧鸪蛋,一碗菜汤,还有一块面饼。 她盯着这份顶级的伙食发了一会儿呆,决定还是出门走走,四处巡视一番,找找胃口。 大家都在急行军,不仅于禁和太史慈的兵马没办法修整出一个安全可靠的营地,她这里也是一样,只能用车子将营地围起来,再砍伐树木,绑些简陋的鹿角摆出来。 天已经完全黑了。 营地里十分嘈杂,但只要走出去,立刻就能感受到几乎令人窒息的安静。 远处有树叶在风中摇曳,近处有流水潺潺而过,只是无论远近,附近都再也没有什么人家。 她站在河边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转过头去。 “你怎么胆子这么大呢?” 那个脏兮兮的小脑袋从石头后面小心地探了出来。 他在家中排行老大,因此可以称他为大郎,但父母更喜欢称他为阿熊,啊呀,他总觉得自己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可是还是会因为编不好草鞋而被阿母骂…… 她坐在石头上,听着这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有点紧张,因此话格外多,也格外找不到重点的嘀嘀咕咕。 其实他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人的兵马,他不识字的,因此骑兵一过来,他就飞快地跑掉了,他慌得了不得,几天没吃什么东西,原本就怦怦乱跳的心跳得更快了。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