恻然之余觉得这女郎表面看着聪明实则有些傻里傻气,虽说狭路相逢勇者胜,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郎实在不该逞强,直面强敌最重要的是智取,扬长避短、虚与委蛇为上,烈性是最无用最裹乱的东西。 这样的不知天高地厚,若下次再遇见同样的情况,却没有相同的运气,又该如何? 他忍不住想教训她:“翁主,虽说名节重要,但危急关头舍节保命才是明智之举。这次若不是刚好有人施救,你以为你还能在这里?” 这样的话从一国之君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怪异,芳洲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讥讽:“陛下可真是看得开,您对自己妻妾也会这么说吗?” 刘炽抿唇,他没想过这个问题,也没有谁够胆给他出这样的难题。不过倘若真发生这种事,他是不希望她们舍节保命的,毕竟天子尊严不容亵渎,能为他殉节,她们该感到荣幸才是。 刘炽的沉默让芳洲气恼,若是可以,谁不想好好活着,谁不想守着家人牵着爱侣快活一生,但若仅仅只是为了活着而活,弃礼义廉耻于不顾,与行尸走肉何异? 她轻咬粉唇道:“陛下之言恕芳洲不敢苟同,生而为人,气节当先,有人愿意耻辱地活,有人只想慷慨地死。” 她的话教刘炽怔仲,这是头一回有人跟他说要为气节赴死,而且对方还是个女子。他大为激赏,心中一热,脱口而出道:“翁主,你放心,你受的伤我会替你从匈奴人身上讨回来的!” 侵犯她的匈奴名叫连日珠,是木铎单于的长子,未来的王位继承人之一。他虽不能杀他泄愤,但让他吃些教训还是绰绰有余,他伤害芳洲多少,他便在他身上找补回来多少。 芳洲并未因他的话而展颜,反倒有些忧心忡忡。 “陛下知道芳洲为什么要连夜移宫吗?是因为逸侯特意到碧霄宫提醒芳洲,他说山中无虎,猴子称王,还说太皇太后去了就没人疼芳洲,让芳洲今后要多加小心,芳洲觉得他说得十分在理才连夜向陛下请求移宫的。陛下,您说逸侯的话怎么就那么准呢,昨天才说的话,今天就应验了。他难道会未卜先知不成?” 刘炽狭长的眸子眯到一起,语气中有难以觉察的戾气:“逸侯真是这么说的?” “奴婢可以作证,逸侯就是这么说的,当时奴婢就站在翁主身边。”张宝连忙接话道。 刘炽心里的怒火“嘭”的一下燃着了,一簇簇火苗在胸口窜来窜去,争先恐后地想要寻一个喷涌之所。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勉强对芳洲说道:“翁主好好休息,我有事先走一步。”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门口,芳洲跟张宝默默对视,皆从彼此眼里看到凝重。他们心里清楚,姬嬿是个警觉性高又报复心强的女人,若这次借助匈奴人都不能扳倒她,他们以后的日子危矣。 刘炽走得很快,衣带生风,脚下不停,直把王卓追得气喘吁吁。他心里的怒火越烧越旺,说不清是失望、愤怒、憎恨还是其他,只知道他的亲母为了一己之私不惜引狼入室,而他的亲兄则沦为沉默的帮凶。 ……长信宫里,姬太后听了陆吾的问话想也没想就松开了他的衣袖。她脸上挂着冷笑,伸手抚上一侧的蓝色琉璃耳珰,不经意地晃了晃,妩媚又倨傲。 “难怪阿炽总说你心软,儿呀儿,你可知道心软是成不了大事的。我当初若是有半点心软,如今坐在御座上的就不是你兄弟,这长信宫的主人也不是你阿母我了。我们母子三个,只会被人当作丧家犬穷追猛打,一辈子永无出头之日,你难道想过那样的日子?” “临江王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他为人宽厚和善,很受百姓爱戴。”陆吾不由自主地反驳。 “那又怎样?他那讨厌的阿母死了都能搅得人寝食难安,若是活着,想让你阿母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暂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你说,我该不该放过她的后人?” “所以——为了报私仇,你就趁我不在,故意将连日珠放进宫来?!”一道从天而降的暴喝吓得母子二人浑身激灵。 在姬太后惊疑不定的目光里 ,一脸煞气的刘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门口,一双赤红的眸子紧紧锁住她,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姬太后脸色发白,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她其实一直都有些怕这个皇帝儿子,他从小就跟她不亲近,看她的眼神总透着淡淡的鄙夷。今天之所以铤而走险,除了陆吾,另一个原因就是他,他那天拿着遗诏质问她为什么不去死的样子可把她吓着了,她知道他一向言出必行,说不定哪天就真把她活埋了,若是那样的话,黎烟千娇百媚的孙女头一个得给她垫背。 她不是不想和亲吗?那她就把她当货物送给匈奴人,让她一辈子做蛮夷的奴隶,受尽欺辱玩弄! 她原本打算从偏僻的碧霄宫将人劫走,等刘炽发现刘芳洲失踪的时候,她早就被匈奴人秘密带出了丰京。没想到她才露个意思,长子就屁颠颠地跑去告密,刘芳洲因比躲到次子麟趾宫,让她根本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