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准了王老先生所求,才使得他从东宫脱身,仍回国子监供职。 等到夏景行青云直上,战功赫赫,太子又后悔当初轻易放走了王老先生,不然他是夏景行外祖父,听说夏景行回京之后又有来往走动,这祖孙俩一文一武,都是得力臂膀。 奈何一招错失,到底失了良机,再后悔也无用。 王老先生大半辈子教书育人,比起宫中龙子凤孙,还是外间学子更有向学之心。今日他才带着个七*八岁的小书童进了国子监,迎面遇上傅司业,乃是他的副手,才打了声招呼,一低头就瞧见个稚子,顿时纳罕不已:“大人这是从哪里拐了个小郎君回来?您老往日身边的童儿瞧着可没这么机灵的。能借下官用一会不?”手已经摸到了小平安脑袋上。 小平安往日在夏家园子里跟着夏南天,南来北往的人见多了,又有燕王府里先生教着,跟着世子淘气,三教九流的人都见识过的,这孩子瞧着就是一脸机灵样儿,又不怯场,全然不似缩头耷脑的下人仆妇教养出来的孩子,被傅司业摸着脑袋,还朝他露出个笑模样,“伯伯好。” 傅司业年逾四旬,颔下一副美髯,听得他脆声叫伯伯,又将他仔细打量,这才发现他身上衣衫颜色虽素净,但仔细瞧就会发现细节处也极妥帖,绝非寻常下人僮儿该有的样子,立刻追着问王老先生:“这小郎君莫不是大人家中孙辈?怎的我却没见过?”年头节下,他往王家去的次数也多,却没见过小平安。 王老先生被他追问不休,傅司业做了他十几年副手,倒不必瞒着他,拈须笑道:“教你给猜着了,这是老夫的重孙子。” 傅司业还当他是王老先生在外任职的长孙家中孩儿,才待要夸两句,已听得他似漫不经心加了一句:“这孩子才从幽州到长安没多少日子,老夫带他来国子监玩玩。” 小平安大眼睛眨巴眨巴望着王老先生:“……”这与说好的不一样! 害他白白紧张了好几日,怕国子监里全是学识渊博之辈,自己这点学问完全拿不出手,还私下将往日功课又重新温习了好几遍,就怕到时候丢脸。 既然是玩玩……他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傅司业却跟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将小平安揪到了自己面前,上下左右打量了一遍,指着他道:“这是怀化大将军家的儿子?”生的着实俊秀,实不似武将家里出来的,倒似个清贵读书人家里出来的。 从幽州到长安来的,又是王老先生的重孙辈,自然只有怀化大将军家里的孩子了。 王老先生就好似出来炫宝的小孩子,明明就为着旁人的一句夸奖,真夸了还要露出骄矜的神色,淡淡“嗯”一声,“他父亲在军中忙顾不上,这孩子一时没人教导,就送到了老夫府上。”他府上孙辈们读书的都进了国子监,重孙辈们开蒙的还在父母身边,跟着在外面任上,府里倒真没有小平安这么大读书的孩子。 傅司业熟知这老上司古板严谨的一面,倒从不曾见过他这般模样,顿时笑了起来,牵着小平安的手就走,“既是大人重孙子,那下官就借来用用,旬考完了卷子还未发,正需要个人跟我去发卷子。”拖着他直接走人了。 既不是下仆,还是怀化大将军家里的小公子,带他去教室里玩玩正好。 小平安回头向王老先生求助:老太爷救命啊这个伯伯我不认识他! 王老先生笑着招招手,放他去感受一下国子监旬考之后的课堂盛景。 国子监每年除了年末大考,还有每旬一考,常有考生在发成绩之时痛不欲生,胆战心惊,也有手到擒来之辈,各种状态不一而足。 小平安跟着傅司业先去拿了厚厚一沓卷子,到得律算教室,傅司业站在讲台之上,小平安便站在他身侧,好奇的往下面去瞧。但见下面学子各个如临大敌,偶有一两位露出从容之态,也算得异类。 他不由想起自己在幽州读书之时,每到喻先生要开考,康成荫那紧张的小模样,倒与眼下堂上不少学子相类,心里暗暗失笑。 傅司业先讲几句此次旬考大致情况,这才开始发卷子,他瞄一眼考卷,念一声名字,那学子应一声,便将卷子交到小平安手里,小平安便接过卷子往堂上学子手中送过去。 见到成绩好的,他便微微一笑,递了过去,逢成绩差考砸的,他递了卷子,还要站在旁边欣赏一会监生痛不欲生的表情,完全无视人家的伤心痛苦。 一圈试卷发下来,有不少学子都认识了这个在他们伤口上撒盐默默旁观欣赏的童儿,心中暗叹他可恨,等傅司业训完了话,带着小平安走了之后,教室里的学子们都炸了锅。 有人哀叹有人焉头耷脑,还有人磨牙:“方才那个站在旁边嘲笑我的小子是哪冒出来的?” 虽然生的小模样挺可爱,可是笑的实在太欠揍了,活似在嘲笑他成绩太差。 堂上学子还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小平安,纷纷议论他的来历。寻常先生身边跟着的僮儿哪有这般大胆的?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