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平安在国子监才去了几日,王老先生有空就教导他读书写字,忙起来就将他丢给旁人,他渐渐也习惯了时不时换个人跟着。 由傅司业的功劳,这些人知道了他的身份,自然不会怠慢他,又加之他学问在同年龄的孩子里来说,着实不错,也甚得先生喜欢,一时之间竟然在国子监过的如鱼得水。只除了偶尔被监生堵在路上吓唬,人家才威胁两句,还未举手,他已经扯开了嗓子嚎:“哥哥我错了别打我……” 那举手原只是打算吓唬吓唬他的监生立刻引来了其余同窗围观,见不少人都瞧了过来,小平安更是扯开了嗓子假哭:“哥哥你别打我,下次你考砸了我再不盯着你瞧……” 监生:“……” 有人瞧不下去,过来将小平安拉到了身后,“自己成绩不好,拿小孩子出什么气?就算他是书僮,那也是祭酒的书僮,有什么过错,你何不往祭酒处去讲,想来他定然不会包庇僮儿的。” 小平安在国子监流窜了小半个月之后,学子们总算是搞清楚了他的身份,原来是王老先生的书僮,只是这个僮儿甚是活泼,似乎很得其余几位先生的喜爱,时不时就带在身边。 监生原本就没想着要揍人,这下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只能尴尬的弯腰向小平安赔礼:“小哥别怕,我方才是逗你玩的!” 小平安揉两下眼睛,将眼眶揉的红红的,倒浑似哭过了一般,扁着嘴道:“我才不信呢,你方才明明就是要打我!这叫迁怒!迁怒!先生说了,凡自己有不是之处,也不能混赖到旁人身上,理应日日三省吾身,哥哥考砸了,也不是我的错啊!” 那护着他的监生顿时笑出声来,还揉揉他的脑袋:“小家伙倒是懂的不少!”同窗被他笑的面红耳赤,再不敢跟个小孩子计较。眼睁睁看着小平安被同窗牵着小手去食堂吃点心,莫可奈何。 小平安吃过了点心,还谢过了人家,改日回家的时候磨着夏芍药讨要礼物,夏芍药听说他居然在国子监交了朋友,对儿子的“朋友”她自然极为重视,特意从库房里挑了一方龙尾砚。 隔日他再回国子监,寻到护他的监生郁丛之,“那日多谢哥哥伸出援手,平安回家挑了礼物,哥哥一定要收下。” 郁丛之想着,小孩子送的礼物,许是小玩意儿,难得他一片赤诚之心,还郑重的来送,便收了盒子,回到宿舍打开,旁边同宿舍友伸头一瞧,顿时赞一声:“哟,你这是从哪里淘来的龙尾砚,这可不便宜吧?!” 他自己从盒子里拿出来仔细瞧,正着反着都瞧遍了,确认无误这是一方龙尾砚,想到小平安只是祭酒家的书僮,面色不禁沉了下来,当即又装回了盒子,重新去寻平安,将砚往他怀里一塞,语声颇为严厉:“小小年纪怎么不学好?你虽谢我,但若是偷拿了主人家的砚台,可就不好了!趁着没人发现,赶快还回去,以后万不可如此了!”想着他小小年纪,心志不坚,恐其堕入歧途,还要好生教育一番。 小平安打开瞧了一眼,见是自己送出去的砚台,这才放下心来:“我没有偷拿别人家的砚啊,这是我娘从库房里特意选出来给郁哥哥的。” 郁丛之傻眼了,难道不是平安有问题,而是平安他娘……管着主家库房? “你娘……是做什么的?” 长这么大,还真没人问过他这个问题,小平安扳着指头数:“我娘做买卖啊,做很大很大的买卖,有韩叔叔从波斯大食运来的货,还有赵叔叔从江南运来的茶,都在我们家铺子里卖。我娘还卖胭脂香料……布料绣品……很多很多……”舔舔嘴唇,有点馋了:“我家茶楼里的水晶糕最好吃了,可惜吃不到。”真是想念的很。 郁丛之恍惚觉得自己发臆症了,哪有小小书僮家里有这么大产业的?再或者就是小平安发臆症了,“小孩子可不许撒谎啊!” 小平安听得新交的大哥哥居然质疑他说的话,顿时涨红了小脸分辩:“我才没有说慌呢!我家在幽州有很多很多的铺子,你不信……你不信下次我让世子哥哥来跟你说!”说完了忽想起夏芍药的叮嘱,在长安不能再叫世子哥哥了,立刻拿小手捂住了嘴巴,大眼睛骨碌碌转,只盼着方才郁丛之没听到他的话。 郁丛之听得他提起幽州,还有世子哥哥,才待要再问,他已经一溜烟跑了。留下郁丛之拿着个砚台满脑子胡思乱想。回到宿舍之后,还在想小平安的来历,忽听得同窗争执,提起最近风头正盛的怀化大将军,说是此人才回京数月,就将原来的京郊大营掌军大帅徐克诚给撸了下来,不但原来的位子没保住,就连眼前的尊荣也没了。 齐帝一经查证清楚,徐克诚及手下心腹爱将桩桩件件皆属实,立刻雷霆手段进行制裁,半点不肯宽宥。 徐克诚跟手下一干心腹爱将天南海北被流放,家产没入国库,女眷没入教坊司,朝局都为之震荡。 “……分明是徐将军自己行事有误,这才会被怀化大将军查出来,他若干净,何至于连家眷部将也牵连其中呢?”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