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能趁着现在调理好了,将来可怎么办呢?我已经对不起你娘了,我不能再对不起你。翩羽,乖,跟爹回家吧,爹会为你找全大周最好的医师来替你调养,以后也绝不会再叫你受半点委屈。” 说着,他又要伸手去拉吉光。 吉光却把手往身后一背,道:“王爷已经请大夫替我调养了,多谢状元公的关心。” 这声“状元公”,直叫得徐世衡一阵心酸。他忽然就想起很久以前,每当他从外面回到家,那个跌跌撞撞扑到他身上,柔柔软软叫着“爹”的小人儿。 当年的那个孩子,那般雪□□嫩,那么可爱伶俐,那么以他为天…… 徐世衡眼中一涩。这些日子以来,为了翩羽不肯认他的事,他生气、着急,满心想的都是这件事若叫人知道,他会如何丢脸,却是忘了去想女儿为何会这般决绝的对他。直到他亲眼看到翩羽昏倒在他面前,他才第一次注意到,记忆里玉团子似的女儿,如今竟是生得这般瘦弱单薄。再听了周湛的那番话,他才第一次想到,他竟没有细问过女儿这些年到底都遭遇了什么,才叫她变得这样。于是回去后,他便叫过高明熹兄妹,细细问了一遍翩羽的事。直到这时,他才第一次知道,原来他在京城的这些年,他的妻女在家都是如何受着煎熬。 对于王氏,如今回想起来,徐世衡只觉得心头滋味复杂难辨。当初娶她,确实是因为种种不得已的原因,可娶了她之后,他渐渐便发现,王氏虽说目不识丁,但却并不是那种没什么见识的乡下妇人,且她为人性情爽利,还很好学。曾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教她识字,她替他洗手做羹汤,夫妻间也曾很是和美。既便是有时候想起妻子低微的出身叫他到底有些意难平,可看着她替他生下那么个冰雪可爱又聪明伶俐的女儿,他觉得此生也算能将就下去。 只是,叫他难以忍受的是,他的母亲对这个妻子的百般不满,却是叫他夹在中间甚是难为,于是他便借着赶考避出家门。 他还记得,他临上京赶考时,那小小一团的翩羽如何不舍地盯在他的脚边跟进跟出,一边还小大人儿似地学着她母亲的模样对他千叮咛万嘱咐,叫他要注意身体,不要熬夜等等等等…… 只是,没想到转眼他接到的,便是家里的凶信。那时候,他只觉得万念俱灰。想起王氏,便想起她的种种好;想起女儿,就想起她的种种娇憨可爱。而他之所以那么心疼高明瑞,便是觉得,他的女儿不在了,他便把她当女儿好好来关爱补偿。 不想,那高明瑞竟会那么恶毒,想要毁了翩羽的脸…… 而翩羽,对他也存了那么大的心结。 偏偏有些话,他却是没办法跟女儿说…… 当初他落榜决定留在京里时,每每收到家里的来信,他母亲总是在信里处处抱怨着王氏如何不会教养女儿,翩羽的脾气如何变得越来越坏,如何在家不敬祖母,姐妹不和等等等等。那时候,他是那么无条件地信任着他的母亲,相信着家人,也相信凭着王氏的低微出身果然教坏了他女儿,因此才渐渐不再相信女儿信里写的那些抱怨。 只是,即便如此,他仍是将女儿放在心上的,他只是错信了家人,才会叫女儿如此误会于他,偏他又不能对着女儿说他母亲的不是。 一时间,徐世衡只觉得自己仿佛是那古诗中的焦仲卿一般,叫母亲误了他的一生,不仅叫妻子屈死,也叫女儿对他心存恨意,而他,却只能默默忍受这一切苦难。 想到这里,他的眼中不禁闪过一阵痛楚,悲声道:“我知道你不肯原谅我,我也知道我对不起你们母女,我无话可说。”说着,他从袖袋里掏出一根金钗,却是叫吉光的眼一下子就瞪圆了。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当初她抵给长寿镇客栈老掌柜的那根金钗。 “这是我娘的!”她叫着,便要扑过去。 徐世衡收回金钗,另一只手又想趁势去握她的手,却是叫她猛地一个刹步,躲开了他的手。 他眼神一黯,叹息一声,看着那金钗悲伤道:“这还是当年我替你母亲买的。不管你现在心里怎么想我,我心里还是有你母亲的。我跟你母亲,总是我对不起她,终这一生,我都会对她心怀愧疚,是我没能护好她,也叫你受尽了委屈。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好好护着你,不叫你受一星半点的委屈。” 他看看她那倔强的眼,不由又叹了口气。他此时找她,原就做好了两手准备,便道:“我今儿找你,只是想告诉你我的想法。你若是肯原谅我,愿意跟我回去,我是高兴得不行,可你若还不肯原谅我,你宁愿留在那府里,我……”他长叹一声,“我也会尽力如你的愿。” 他这话,不禁叫吉光的眼瞪得老大。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