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心中入旗籍便是荣光的印象,这又何尝不是在加深天下百姓对大清的归属感、对大清统治的认同呢? 同时,经过去岁之事,康熙有心让瑞初以大清公主的身份成为皇室对外、主要是对民间的吉祥物,毕竟是中原天下,建立在超脱性别的民族认知上,公主嫁给汉人后,百姓心中自然更多一种归属亲近之感。 这其中的好处,康熙不会看不出来。 嫁宗女当然也能达成目的、得到收获,但成功的结果也有高下之分。 赐婚瑞初,一箭何止双雕。 他没开口,就说明他眼里对瑞初婚事的判断标准更多是“幸福”而非“利益”。 在这一点上,敏若对他感恩戴德。 从利益上无法直接说服,那就将侧重点带到感情上,让利益去打辅助 。 敏若如此分析,瑞初的想法与她八九不离十。 瑞初大了,心里有成算,南边走了一回,也让敏若对她处事办事的手腕放心了。敏若如今唯一不放心的,只有一点。 “你要知道,你皇父待你好,你也孝敬你皇父便是了,无需因此而产生负罪感,认为自己的想法愧对你皇父、愧对大清。”敏若思来想去,实在不知怎么说。 康熙对瑞初的疼爱,出发点当然不单纯,但多年下来,假的都成了真的,何况一开始也只是喜欢得有缘故而已,这在皇家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一种幸运,因为许多公主终其一生也未能得到皇父多少怜爱。 她当年庆幸于那一场雪来得正是时机,因为如非如此,她的瑞初就不会握住康熙年间最有利的一个筹码。 既然一开始便是真的喜欢,多年累积下来的疼爱更不是作假,她就没必要非得敲着女儿的脑袋,告诉她——你皇父疼你都是假的。 所以这话难说,事难做。 她只怕瑞初因康熙的疼爱而对自己的想法产生负罪感,认为自己愧对康熙的疼爱,愧对大清的江山,愧对爱新觉罗氏——康熙、大清与爱新觉罗氏,只要他在位一天,便是被捆绑成一体的。 三者一体,康熙对瑞初的疼爱,就很容易变成困住瑞初的枷锁,瑞初自幼过高的道德标准和心中的仁善,则让她更容易生出负罪感, 敏若思索着,缓缓道:“这世道延续的年头久了,世界局势千变万化,九州大地若不求变,还永远困在当下,闭眼不看向前走的远邦近邻们,终有一日,天朝上国也会变成怀抱重金却无力保护的稚儿,届时……”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后果之惨烈,非当下可以预料。所以求变是必要的,没有你……也会有后人。” 只是今日主动求变,与他日被动求变,其中差别辛酸,不是轻飘飘几句话便能说尽的。 瑞初凝视着她,清凌凌的眸子里似有很轻的无奈。瑞初握住敏若的手,轻声道:“额娘,相信我,我既做下决定,便永不会退缩了。” 她没想过掌控皇权吗?想过。可去岁下江南,沿途缓行,她几次便装细访民情,看着官员跋扈百姓疾苦,看着贪官污吏欺下媚上,看着满族高官在地方上嚣张不可一世,看着农工为牛马、商为猪羊,唯士人念着“书中自有黄金屋”清高不可一世。 她便知道,若这世道不变,掌控了再高的权利,哪怕天下人跪伏在她脚下听她指派吩咐,也是无济于事的。 因为这种“高高在上”,本来就是一种罪。 至高无上、不受监察控制的权利的存在,本身也是一种威胁。 皇帝受命于天,皇权至高无上,而权利的刀剑,只对准最无力反抗、最饱受压迫的百姓。 因为稍有余力的更高阶级之人,大部分都会想方设法地将自己受到的压迫向下倾泻。 她唯有前进,没有其他选择。 她可以做爱新觉罗家的千古罪人,但她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想法是错。既然不认为自己是错,又怎会因此产生负罪感?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