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宜妃就好像两个极端,相仿的家世背景(如今看来是宜妃家世胜过德妃,可德妃祖辈也阔过啊!)、都是先后举荐晋身,但性子却大相庭径。 宜妃是骄傲得感觉自己没有棍和支点都能撬动地球,当年赤手空拳就敢来挑衅敏若,然后被敏若收拾得再也不敢叫嚣;德妃外表看着温和恭谨,对上恭敬有加对下温厚宽仁,其实心中认为自己比谁都强,只是输在了家世上(此处特指敏若与黛澜包括先孝懿皇后)。 所以这俩人多年不和呢? 一个南极一个北极,能和就怪了。 如今十四阿哥到了婚龄,德妃揣着一份宫中满妃或多或少都有过的心思,一心想给寄予厚望的小儿子寻一份大大的助力。 斐钰这个最合适的人选忽然出现,就好像眼前忽然落了块大金疙瘩似的,德妃就忍不住想捡回去——竞争激烈不怕啊,王嫔那没用的儿子从小到大就不如胤禵,马上入朝习学,更是得被胤禵甩出十万八千里远,尤其他额娘还是个汉人,钮祜禄家能看得上? 在她看来,她儿子实在是优势满满,结果就被敏若这样不咸不淡地给回绝了。 话倒是没说明白,可敏若自顾自地说钮祜禄家对斐钰的安排,不就是在拒绝她吗? 德妃心里憋着一口气,又不敢对敏若发出来,不上不下的憋得够呛,强坐一会,起身走了。 她走了,敏若抬抬手,丹溪忙过来将德妃用过的茶碗、点心签子都撤下了,又换了一壶新茶来。 敏若方斟一杯,垂头呷了一口,神色不明。 斐钰从帘子后走出来,有几分不快,道:“我还偏就不指望夫婿的出息能耐!我要什么东西,不能自己得来?” “德妃是越活越回去了,不管她。”敏若见多了这些想法,倒是不生气,甚至如今听到这种想法连情绪波动都没有了。 她曾生活在思想开放先进的年代,从始至终都坚定认为这些想法都不过是笑话,哪怕面临再艰难的境地与时代,她的想法都没有过丝毫的动摇。 只是偶尔会因这样的世情而愤怒,而悲哀。 但斐钰不一样。 斐钰到底年轻,又从小生活在这个时代,从小听到、见到与她学到、想到的东西发生着激烈的冲突,她坚定地认为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偶尔却又会陷入痛苦和茫然当中。 尤其生活在粤地的半年多,她常去慈幼院帮忙,看着那些被仍在门口、天真稚嫩又无辜的小女孩们,又是心疼,又有些茫然。 这世道……好像和她想象的并不十分一样。 她很小时候跟着阿玛在校场上摔打,到了年岁在窗明几净的殿阁中跟随姑姑读书,同窗的公主们亦各个自信矜雅,大家一同读书、写字、骑马、射箭,便以为天下的女孩都是这样的。 后来再大些,逐渐知道一些民生疾苦,知道世情风物。生活在江南那几年,她以为缠足就是对女子来说最苛刻痛苦之事,真正深入了解了最底层的一切,才知道——原来还有许多女孩,想要活下来,便十分不容易了。 斐钰低低说着自己的不解,一面伏到敏若的膝上。 她低声道:“为何这世道对男女便如此不公呢?” 她看到七八岁的姐姐用大箩筐摇摇晃晃地背着看起来不比姐姐矮多少的弟弟,看到许多艰难的人家,只要有稍微宽裕一点、可以多给孩子的粮食,无论孩子中谁饥饿谁饱,一定先塞进哥哥弟弟的嘴里,看到慈幼院一日比一日增加的小女孩儿,她们被裹在襁褓里嗷嗷待哺,她们二三岁懵懵懂懂。 再大的大人便舍不得扔到慈幼院门口了。 不是因为疼爱,而是因为大些的已经能够帮家里做事,甚至有的再大些,可以卖去给人做丫头、给家里赚钱粮。 听到斐钰的问题,敏若抚着她头发的手一顿,垂眸看着她,半晌,轻声道:“你问世人,他们说自古如此、生来如此。但姑姑更相信一句话,你知道是什么吗?” 斐钰仰头看她,抿唇思索了一会,“人定胜天?” “好,人定胜天。”敏若笑了一下,抬手遥遥指了指书房的方向,“何况男女之别、如今的世情人事都不是天,积年累月,水滴石穿,总有一天,咱们能掀了这盘子!” 不然她把谢选弄出去,又在江南之地极力煽风点火是为了什么? 明末清初的基本盘还在,如今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