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地发着不熟悉的音节,“那嘎其(蒙古语舅舅),多谢您。” 巴图哈哈大笑。 阿木尔顶着一头鸡窝似的乱发,原本的生疏与害怕奇迹般消退许多,仿佛一下子亲切起来。 她跟随郁宛坐上牛车,巴图却没闲着,不住地从车上跳下,弯腰拾起些什么,装进一旁的大麻袋里。 阿木尔小声道:“舅舅在拾菌子么?” 黑糊糊的,似乎不怎么好吃。 郁宛笑道:“又没下雨,哪来的菌子,那是牛粪和羊粪。” 蒙古包里有烧牲畜粪便取暖的旧俗,根敦一家虽说算富贵的了,可勤俭节约的传统不能丢,如马棚、围房这些地方依旧用着,其实吃青草长大的动物并没有太大气味,晒干了制成牛粪砖,又结实又耐烧,郁宛觉着比木柴还好使。 阿木尔听得咋舌,这在皇宫里简直想都不敢想。 豆蔻年华的女孩子,总归是洁净又臭美的,阿木尔也不例外,可她频频去看那袋子装着的东西,眉目里颇有些跃跃欲试,竟恨不得亲手摸摸呢。 郁宛:……适应得未免太快。 赶在天黑前到了地方,郁宛原以为坐下就能开餐,哪知根敦还在大灶前抽水烟袋,萨日娜则在一旁木桶里用擂捶用力敲打着什么。 原是有人捎来了三十斤黄米,五斤红豆,萨日娜便想着匀出一部分做成年糕,易于保存。 见女儿归来,尚不及嘘寒问暖,便催她上前帮忙。 郁宛可不愿意,回家探亲是为享福的,谁稀罕做苦力,“你让阿布干嘛,看他坐着挺悠闲的。” 正好可以减肥——考虑到他爹日益增长的体重焦虑,后半句她没说。 萨日娜道:“我倒想,可你爹前两天打猎伤了腰,万一闹出毛病来,叫这一大家子依靠谁去?” 郁宛心说以她娘的本事,再找一个也不困难——别看萨日娜年过六旬了,依旧胳膊是胳膊,腿是腿,头上一根银丝都没有呢。 郁宛就磨磨蹭蹭过去替了萨日娜的班,好让她娘腾出手添柴烧水,阿木尔跃跃欲试地道:“额吉,这个怎么弄,您也教教我。” 郁宛乐得偷懒,便叫她先净了手,又指挥她怎么使力,既要将黄米捣得够碎,又要留神不让虎口酸麻——干这活不累是不可能的,越往后米糕黏性越大,连棒子都抻不动呢。 萨日娜架好一大锅水,再回来便见女儿当起了甩手掌柜,没好气道:“你可真是!她才多大呀,让她干这些?” 郁宛笑眯眯地道:“我小时候也没少干呢。” “人家娇生惯养,跟你粗枝大叶的能比?” 郁宛心说她娘怎么还公然双标起来,难道外孙女比女儿宝贵? 阿木尔却很懂事地站出来,“郭罗妈妈,是我自己要帮额吉的。” 她忽然忘了蒙语外祖母怎么说,只能胡乱照旗人称谓,杂糅得不伦不类。 萨日娜斜睨了郁宛一眼,转头去拿手巾给外孙女儿擦汗,真亏她怎么生出这种好孩子。 郁宛厚脸皮惯了,平时在皇宫里当榜样不够,都回娘家还不能叫她自在些么? 阿木尔惊奇地发现额吉似乎变年轻了,这就是常说的放飞自我么? 那边根敦看着一家三口其乐融融,难免有些醋意,招手让阿木尔过去说话。 阿木尔捏着鼻子,很是不情不愿。 郁宛冲他喊道:“您身上一股子烟味,臭气熏天,讨厌得很呢。” 根敦怀疑地闻了闻衣袖,真有那么重气味?他还以为挺自然的。 可不敢讨远客的嫌,何况还是初次见面的小姑娘,根敦赶紧将烟头掐灭,又老实地进屋换身衣裳,再出来就十分干净清爽了。 萨日娜暗暗好笑,往常家里怎么劝都不听,还是女儿有办法——若能趁机戒掉就好了。 便问郁宛,“你这趟回来能待多久?” 郁宛道:“一个月吧。” 其实皇帝只给了她半月期限,可牛不喝水强按头,他能拿她怎样? 萨日娜咂舌,“他怎么舍得?” 郁宛微微脸红,“您怎么也说起这些话来,好没意思。”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