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于庭外的野林中,惟独没有琴声。坐琴边上,发愁就揪头发,被我薅下来一大把,每次去到长公主府谌暄问我琴练得如何,都含混着应付:练着呢。 可不是练着吗,成天被尹辗困在这府内,哪儿也去不得,除了练琴无事可做。为我请的乐师虽有些话我不爱听,但人很有耐心,从早到晚地督促练琴。本来我从小就坐不住,对音律又不感兴趣,这会儿是愁上加愁,烦不胜烦。 正坐着,那边一道清颀白影,是覃翡玉。彼时我正斜靠椅子上交盘双腿,七歪八扭,坐没坐相,被他看见肯定又觉得我是个混子。但我就是不想起来。 我咬着大拇指甲看他走近。不管发生何事,他始终澹然,面上古井无波,心若止水似的。换我这几步路走得一脸不耐烦,心浮气躁,绝对做不到他那样。 今早我们才吵了一架。 - 覃翡玉大抵是跟陆均有龃龉,那天我不过打探了几句这个人,就惹得他不快。只好去问仟儿,她虽只把她家公子放在心尖上,但讨论这些风云人物还是饶有兴致,讲起富商之女穷追猛打倒追陆大才子的狗血事迹,越说越兴奋,越来越大声,引得覃翡玉不得不注意。 他卷起医书,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样子:“你要知道这些为什么不问我?” 仟儿立马倒戈,“对对,有些是公子告诉我的,让他给你讲。” 又不是没问过,他不会忘了是怎么对我甩脸的吧,现下让我问大有种吊人胃口的意思,好像在说“想知道,求我啊”,当即就受不来这个气。 “不用,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仟儿你继续讲。” 仟儿悻悻看他一眼,估计她想不通覃翡玉何时何地惹到我。覃翡玉也不恼:“不蔽人之美,不言人之恶,我为何吐不出象牙?” “哟,你还承认你是狗嘴,”仟儿已经在想逃了,我抓住她不让她走,眼睛看着覃翡玉,“小人善妒,好扬人短。左右过两天跟陆公子见过之后人品便知,到时谎言不攻自破,那我可以勉为其难听一听……” 他脸瞬间垮下来:“你要跟他见面?” “当然,求了好久,还是近距离接触。”不过谌暄还没告诉我时间地点,但此人才名远扬听得多了,着实让人好奇,突然想起谌暄嘱咐,对仟儿道,“对了,陪我上街去一趟沉玉铺,”胭脂水粉,还有什么来着,“再选几支簪子,顺便帮我想想送什么见面礼好。” 覃翡玉没由来地笑了一声,听着像是嗤笑。 “识人不清,难道还能识己不清?陆均该去烧烧香拜拜佛了,桃花虽多也不尽然都好。”他说这句不轻不重,风轻云淡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听出来了,是在骂我不自量力,自讨苦吃。 “陆均不见得是个看脸的孬货,人家清溢公子清正端雅,志怀霜雪,千仞无枝,没有那身臭皮囊,惯不得风流浪荡的下贱病,哪像那些个璞玉衔玉瑞玉公子……” 本以为会激怒他,谁知他垂眼看着案边一角,似在沉思。 “假若他真是齐宣王,你有什么可以给他的?” 管得挺多,“你直接说我貌丑,不要肖想就好,拐弯抹角有意思吗?” “齐宣王为实现宏图伟业,看中钟无艳的才华,你又有什么吸引他的?” 我答不上来。但我嫌他烦,“难道我没有喜欢别人的权利了吗?” “那你的方式难不成是强买强卖,死缠烂打?” “关你什么事?”气得想笑,“不试试怎么知道,万一就管用呢?” “如果他一直没有回应呢?你有想过什么时候停手吗?时限是多久呢?有给自己定下期限,及时止损吗?” 非气死我不罢休是吧。 “考虑那么多还叫什么喜欢,自然是走一步看一步。若试过收效甚微,先从自己找原因,是否不够努力,做得不够好。若真的毫无希望,不能被打动,到时放手就是了,又不是傻子。” 椎史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倚在墙上,唏嘘不已:“爱情会让人变得卑微,诚不我欺。” 覃翡玉蹙起眉头:“你当真了解他吗?” 看我不说话,他又道,“你太冲动了。” 对,我太冲动,我甚至都不了解你,就把自己送上你的床。 最后我说“是我自己做的选择,无论什么样的结果我都接受。”摔门而去。 - 他把一本书册递过来,说是长公主府送来的琴谱。我在心里腹诽,这种事为什么不找别人代劳,非要到我面前晃一圈,他自己不难受吗。还是说偏得让我眼见心烦一下才舒服。 我接过来,低头翻阅,半个字不想跟他多说。 “陆均的事,”他开口了,“我希望你……” 我站起来,打断他,“我要去沐浴了,可以送客了吗?” 他阖目,缓息,“好。” 但他没走。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