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的脸上露出一点阴沉的笑意,他从案几上取了一盏灯烛置于手中:“走。” 只要能拖到天亮,他名不正言不顺的好儿子燕弘荣,可就要面对天下的诘问了。 身着盔甲的燕弘荣提着一柄朔刀,一脚踹开了永寿宫的殿门。 门后空荡荡的,只有烛火在墙壁上摇曳,投射出奇形怪状的影子。 燕弘荣一步一步地走向永寿宫深处,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如擂鼓。随着他越来越向前,血色渐渐爬上他的面颊。 已经有人向他汇报过了,从破攻破宫门的那一刻,永寿宫的大门便再也没有向外打开过———也就是说,他那个喜怒无常的父皇,此刻仍在宫中! 燕弘荣走到了尽头,一刀横出,浅紫的帷幔层层落下,在地上堆成似云般的软团,但那张床榻上,空无一人。燕弘荣伸手在被衾里一摸,只感受到丝丝余温——— 人在他的眼皮底下跑了。 一念及此,燕弘荣握着朔刀的手用力到骨节发白,手背上隐隐爆出青筋。 零碎且慌乱的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是跟随着他的人到了。 “殿下……?” “殿下!” “殿下———” 燕弘荣听到七嘴八舌的声音,他的属臣簇拥到他身边,大多数人脸上都沾着未干涸的血迹。 “我到永寿宫的时候,父王不见了。”燕弘荣闭了闭眼睛,牙关因为用力已经感受到了隐隐的血腥气,他咬牙道,“所有人分头去找,务必要将父皇安全地带回来。” 安全这个词被他说得重极,仿佛是在啖什么人的血肉一般。 燕王不见了?! 燕弘荣身边的属臣均是心头一凛,他们走到这一步,是决计不能回头了!所以——— 燕王必须死在今夜! 永宁城,郑氏宅邸。 后院之中,被部曲团团包围的郑氏家主涨红了脸,平素的风度在此刻几乎消失殆尽:“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没人回答他,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在黑夜中不断地响着,压抑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郑氏家主环视着黑夜中那些拿着火把的人,不由质问道:“身为我郑氏部曲,不听家主调动,你们是要反了天吗?” “邱行德!伍佑!刘斌!”郑家主念出一个又一个名字,被他念到名字的人纷纷垂下头,不敢与他对视,脸上的愧疚之色暴露无遗。 “你们知道你们自己在做什么吗?”郑氏家主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燕京动乱,上卫求援,郑氏若是不驰援燕京,等动乱平息,便会被认为是逆党一流!” “逆党?”忽而有一道女声压过了他的声音,围着郑氏家主的部曲突然向两边分开,一个女子缓缓走来,她穿着深色的衣衫,如云般的发丝里夹杂着霜白,一串檀木的佛珠在她的手腕上松松地绕了两圈,“领旨不受而已,算什么逆党?” “领旨不受而已?”郑家主心头的绝望一阵阵上涌,“齐倚弦!你是疯了吗!你知不知道郑氏如今有多艰难?你这是在葬送郑氏数百年的基业!” “葬送郑氏数百年的基业?”齐倚弦———也就是如今的郑夫人冷笑一声,“郑澹泊,水神节那场惊变,是让你软了骨头吗?” 水神节…… 郑氏家主沉默了一瞬,语气里带着低低的叹息: “倚弦,我知道你心里有怨,可一族兴衰……不能这样胡闹!” “我从不胡闹。”齐倚弦拨动了一下手腕上的佛珠,“郑澹泊,我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你始终不了解我。在你眼里,齐倚弦出阁前,是燕京有名的闺秀,出嫁后,是郑氏的主母,是瑄和他们的娘亲,是一个好的妻子人选。” 火把的光倒映在眼睛里,齐倚弦的眼中仿佛有什么被点燃了似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