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娜知道他或许说的是真的,他的确不曾撒谎,只是选择性说出真相。 但这依旧算一种谎言,不绝对的真实便不配称作真实,有隐瞒的实话也绝不实在。 只有一件事,即她的确在圣女备选的名单上,这一点阿斯蒙德应当没有骗她。 桑德嬷嬷也提到了这件事。 但更让她肯定的原因是,阿斯蒙德选择了她。 两年前,卡特琳娜圣女蒙受天主感召去天国永享福乐。明年是第三年,新圣女的待选在这个冬天就要出发去圣赫尔大教堂。 若她确实在名单里,她总会知道。 让娜默默维持住她的日常,苦修、晨祷、在教堂为画师们打下手、在夕阳的映照下回修道院。 她不再与阿斯蒙德结伴,婉拒他另雇马车的建议,执拗地一人独行。 如往日一般平平无奇的时光,会使她感到秩序还未被打破。 走廊里最后一幅圣象画,她将背景填充完毕。 由此完成了整个走廊的圣经油画。 “画得真好,让娜。” 刚刚落下最后一笔,她听到一侧有人为她鼓掌。 少女转头看去,男人穿着无比华丽的紫色长袍,边沿的绒毛花纹精致,价值不菲。他手中握一个镶金的手杖。 是利维公爵。 “我愿意资助你,跟技艺更高超的画师学习绘画。你还会成为整个国度的圣女,我总是怜香惜玉。让娜,为什么你不爱睡柔软的帷幔床,要睡潮湿的木板?不吃柔软的白面包,却喝干涩的稀豆粥?” 她再无往日惊惧惶恐,只是默默收拾画具。 卡萨师父很好,为她准备了颜料与画笔,即便她有时偷偷用颜料画自己的画,他也只当没看见。卡萨也要走了,他画得太好,有另外教堂请他过去指导。 昨日卡萨嘱咐她,“你有天分,务必时时精进。” 如今见到利维公爵,让娜顿时明白—— 若无意外发生,她大概再也拿不起画笔了。 她想问为什么偏偏是她,但却说不出口。 这样的倾轧会沦落到任何人身上,若不是她,这会儿便是另一个女孩受难。 于是她盯着利维公爵的眼睛,冷冷地说,“从泥土中生出的毒参茄,比起做你的情人,我更宁愿下地狱。” “好,好。”利维公爵父亲是农民出身,最忌讳别人用这个讽刺他。 她是真惹恼了他,她迟早会惹恼他,让娜明白。 她收好画具,走出教堂。 晚风吹起她的裙摆,起起落落,地上散碎落叶被卷起,扬得极远。少女的影子被拉得好长,覆盖洁白的大理石地面。 风太大,呼啸着掀开一处瓦片,砸落在地,碎成两半。夜幕将降,天昏地暗,有人喊着,“要下雨了!”也不管到底是不是,街边的摊贩急急忙忙收摊。 人群混乱,她视线却定住。 她看到远处治安长官正在与利维公爵耳语,一旁几个治安官直直地朝她走过来。 发觉这些人目标是她,让娜脚步没有停下。直到男人们走过她,从身后反剪扣住她的双手。 将没有反抗的她押到治安官面前。 见有好奇视线扫过来,治安官不耐烦地喊了一句,“捉拿异端女巫,闲人退避。” 迈步坐上囚车时,她的视线被远处薄纱一般的云层吸引。 夕阳染出层层迭迭的悦目金辉,很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