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心中也明白,谁走他也是走不了的——比起亲至江南西道,他留在京城的任务更重。 要选合适的‘劝农使’和‘劝农判官’,还要拟定各种章程细则并监察制度。毕竟度量田亩,清查户籍之事,不是一个诏令下去,数目就会自动从田垄上冒出来。 而思及此,裴行俭不由还想起一事:十来年前,吏部初改‘资考授官’之时,姜侯就曾特意提出,诸如户部等官员必得考算学。 在此前,算学、律学等制科的学子极少。 而崔少卿在国子监做司业时,曾经多开算学之科。 如今到了用人的时候了。 户部多年来负责仓库、租赋、市肆的掌固、计史等官员胥吏,算学皆是年年考核,都是过关的。 可以择人而用了。 最后,由天后钦定此事:黑齿常之任左鹰扬卫大将军领京畿之兵至江南西道,且于当地调兵一如该道行军大总管。 另点了一位羽林卫张虔勖为副将。 此人是刘仁轨整饬南衙府卫后,新提拔的年轻统将。他之前削了一大批虚浮于事的勋贵之后,也提拔了些出身微寒,是从普通兵丁做起的考核优异者。 初提的官位都不高,多是仓曹、兵曹、中候等七八品武将之职。 而能在一批七八品的基层武将中,被刘仁轨记住,格外举荐给天后,便可见其才能。 * 此番议事足有一个时辰,从紫宸殿出来后,裴行俭行了个礼就先走了,准备回去着手料理此事。 同时在脑海中如同分饼一般,把自己手头上千头万绪的事情,分成了几块。 准备回去就抓几个人过来‘吃饼’—— 他观察过了,裴炎此人是天生的官场苗子,对官位有毫不掩饰的野心,只要有前程有功绩的差事,他能比谁都卷。 再有……裴行俭觉得自己就好似那传说中,淹死的水鬼必须抓一个替身,才能解脱一样,开始寻找‘替身’,不,是替身们了。 如果什么都自己撑着,就会永远在‘水里’无法脱身。 在这一刻,裴行俭忽然又悟了:这,大概才是宰相的真谛吧。 虽然他官职未至,但境界已到。 * 而裴行俭先行离开后,紫宸殿外,刘仁轨道:“王相请留步。” 刘仁轨性子急且傲,自回京后,与王神玉争论了也不知有多少次了。此时还是第一回 与王神玉庄然致歉:“方才天后之前,我以出身指于王相,实是狭隘偏私了。” 在刘仁轨看来,太原王氏出身之人,能做到本身不出错,就已经不容易了。 他感慨道:“如今朝中王相这种恪守律法之人少,多有朝臣借口荒灾之事,便侵占百姓熟田。” 还是那句话,在许多官员看来:百姓日子过不下去了,先卖田再卖儿卖女,这是侵占吗?这是救苦救难啊。 至于为什么他们看上的良田,那百姓日子‘忽然就过不下去了’,他们自然也是‘不知情’的。 两位宰相边走边说,难得气氛平和,以至于殿门外的严承财都揉了揉眼睛。 这是刘相和王相吗? 两人穿过宫道上的门户,刘仁轨继续道:“就算有些朝臣对朝廷律法还有所畏惧,不会侵占田亩,但也会广置宅院、庄园、商铺,为子孙计。”毕竟官员多占地是违律的,但买些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