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喜欢来早市和夜市吃饭,也有这一层考量。 市场上的摊主们大多是下岗工人, 大家来吃饭的时候,总能从摊主和食客们的交谈中听到各路企业的八卦。 比如机电公司清产核算的时候,发现库存少了三辆汽车,成了一桩悬案。 又比如电子公司的销售经理,把截留的一百万销售款投资到私营工厂生产录音机, 一下子就挣了十多万。 大家一边喝酒,一边交流着厂里那点事, 最后总会总结一句,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穷庙里的方丈不愁没钱花。 当然,大家讨论最多的,还是最近的热门话题,粮机厂。 市里搞国企改革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光是粮机厂自己就经历过一次改制和一次下岗分流。 职工们对改革有意见是正常的,但是像粮机厂这次闹出这么大动静,甚至惊动了省里的,还真不多见。 “我听说孟铁头差点被工人打死了,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不能吧?那孟铁头虽然总办不着调的事,但也罪不至死,”有心软的女同志便说,“大家要是对那个南方客商不满意,堵着他不让进也就差不多了。打人可不对,万一被上面追究起来,有理也变成了没理。” “我当时在场呢,看得真真的!大伙儿把那南方老板的车围住了,不让他进厂。大家还算克制,没对外人动手,只想让他知难而退,放弃收购粮机厂。” 有人问:“那怎么还把孟铁头给打了,他那天不是一直在厂里缩着吗?” “他自己瞎出头呗,”爆料人继续透露,“那南方老板进不了厂区,就坐在车里给孟铁头打电话问他合作还要不要谈。孟铁头怕人跑了,就颠颠儿地从厂里跑出来接人。工人们对他有怨气,双方交涉不成功,情绪一激动就把人揍了!” “你们说,他把厂子贱卖了,对自己能有啥好处?私营老板买了工厂以后,肯定要让自己人当厂长,他这个厂长八成要被撤下去的。” 有人猜测:“人家兴许早就私下拿到南方客商的好处了,有了真金白银到手,谁还在乎一个厂长的职位啊。” 大家顿时不说话了。 隔了好半晌,隔壁桌才有人接着说:“工人们闹这一次也算值了,省里和市里都派了人去粮机厂调查情况,听说市里还承诺给粮机厂联系其他投资商。” 其他下岗工人不以为意道:“天下乌鸦一般黑,其他投资商也未必会给出好价钱。你等着瞧吧,粮机厂那地皮和设备的价格还是超不过2200万。” 张茂年还在用筷子抠着熏骨架上的碎肉,疑惑道:“孟铁头受伤了吗?之前没听说啊!” 第一天去粮机厂调研的行程被打断了,调研组一行人至今没有见到孟厂长本人。 但是,孟铁头的大名如雷贯耳,大家未见其人,却早就将他当成了熟人。 “好像没有吧,”曾琴蹙眉说,“要是真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支书早就跟咱们说了。” 满春华曾在粮机厂工作过七八年,在那里有自己的人脉。 而且随着满春华职位水涨船高,以前的老同事还会以粮机厂为引子,主动向她介绍情况拉关系。 粮机厂要是真的差点闹出人命,满春华不可能不知情。 然而,大家前一天还在夜市的大排档里听粮机厂的八卦,次日就被告知,可以去粮机厂实地调研了。 “支书,听说孟铁、孟厂长受伤住院了,咱们现在去调研合适吗?” “没事,都是皮外伤,去医院涂了碘伏就回家了。” 一行人乘车来到粮机厂的厂区,车子刚停稳便有几名厂领导迎了上来。 因着大家提前知晓了孟铁头受伤的消息,所以见到那个眼眶淤青的中年男人后,很轻易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孟轶兴将客人请进了会议室,自嘲似的说:“早就想请中央党校的同志们来我们厂做客了,可惜最近厂里闹出了点事情,让大家见笑了。” 正常情况下,客人们应该在此时说些客套话,然后将话题岔过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