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九月,隆重的献俘仪式刚刚完成,成国公第七十二次替隆庆皇帝告祭了天地。 京城百姓还沉浸在喜峰口大捷带来的喜悦中,一串急促的马蹄声又在阜成门响起。 “十万火急,快让开!”马上的骑士急声催促,阜成门下一阵马嘶骆驼叫,运煤的车队慌忙让开去路,守门的兵丁也赶紧撤去拒马,放任信使绝尘入城。 待到马蹄声渐小,人们才回过神,纷纷议论起来。 “这是宣大方向来的军报啊。” “莫非又是捷报?”大胜之后,京城百姓自信爆棚,纷纷想桃子。 “你们是做梦娶媳妇——净想好事儿。”理中客们却哂笑道:“要是捷报,早就嚷嚷‘捷报捷报’了,听到刚才喊的什么?” “好像是……十万火急……”众人被兜头浇了盆冷水,心情登时沉重起来。“那肯定不是胜仗了?” “莫非宣大打了败仗?”人们忐忑的猜测起来,这才想起来俺答不是董狐狸那种臭鱼烂虾……其实董狐狸还觉得自己比俺答强呢。但没办法,成王败寇。他现在成了大明的阶下囚,连带明国百姓对兀良哈的评价都降低了许多。 “看来不能高兴的太早啊。”一个商人叹气道:“本打算去山西进点儿醋,看还是老实待着吧。” “是啊,俺答可太狠了,三年前屠了石州,不就在山西吗?”人们重新忧虑起来,不知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 文渊阁。 大学士们接到了通政司送来的军报,当值的大学士赵贞吉刚要展读,手中奏章倏然就不见了。 赵贞吉双手仍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吃惊的抬头,才看见却是被高拱劈手夺了过去,自顾自的阅看起来。 “你……”赵贞吉一张老脸涨的通红。 “你什么你?军事上的事跟你有关吗?”高拱白他一眼。 “我是当值大学士!”赵贞吉扯着嗓子道。 “吵什么吵?我们都在,用不着你多管闲事。”高拱却鸟都不鸟他,转头对张居正道:“走,太岳,去我房间看去。” 见高拱如此着紧,张居正知道肯定有大事发生,朝赵贞吉歉意的笑笑,起身跟着出去了。 首辅大人则静静坐在那里写着东西,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就像不存在他这号人一样。 “元辅你看他!”赵贞吉委屈的告状。 “别生气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李春芳轻摇笔杆,信口安慰道:“你且忍他、让他、避他、耐他、由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嗝……”赵贞吉一肚子火气又被灌了碗鸡汤,也不知是饱了还是气得打嗝。他还以为李春芳是在抄佛经,走过去一看才发现,竟是一份辞呈。 “元辅这是?”他不由吃了一惊。 “谢世当谢于正盛之时,居身宜居于独后之地。急流勇退,才能保全啊。”李春芳淡淡道:“等着人家撵人就不好看了。” “元辅何忍弃百官于不顾……”赵贞吉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主要是因为只剩他一个的话,日子就更没法过了。 “唉,你当我不知道百官如何说我?药方子里的一味甘草而已,有我润一点,没我苦一点,没多大区别的。”李春芳自嘲的笑笑道。 “区别大了……”赵贞吉还要劝,却见李春芳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言了。 “趁着我还没走,你想办点什么事,就赶紧办吧。”李春芳说完便低头专心构思辞呈,不再搭理他。 “元辅……”赵贞吉愣怔在那里,他忽然意识到,李春芳一旦上了辞呈,皇上要慰留,百官也要挽留,至少得几个月才能获准。这段时间,首辅大人几乎是无敌的。 赵贞吉的心砰砰跳起来,他意识到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 文渊阁二楼,高拱值房中。 看着宣大总督王崇古亲笔所书奏报上的内容,张居正吃惊的合不拢嘴。 ‘俺答孙把汉那吉夤夜出亡,竟奔大同,扣关乞降。大同总兵马芳纳之,臣亦以为奇货可居。然俺答必不罢休,恐提大兵来索还,我有叛人赵全尚在他处,可教他送来互易;否则因而抚纳,如汉朝质子故例,令他招引旧部,寓居近塞。’ ‘欸俺答老且死,伊子黄太吉不及乃父,我朝可命其出塞,往抗台吉,彼为鹬蚌,我做渔人,岂非善策?然是留是易是诛,皆出于上,为臣唯盼早复,不误军机……’ 他仔细的又看了一遍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