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抬头望向满脸笑容的高拱,心知这绝非巧合,而是高拱和老西儿联手导演的一出大戏。 不然高拱为何要催促戚继光尽早与兀良哈决战?不就是为了腾出手来,好集中对付俺答吗? 张居正不禁一阵毛骨悚然,老高和老西儿瞒的自己好苦啊。将来他们要是密谋对付自己,他岂不依然要蒙在鼓里? 不谷赶紧压下不合时宜的忧虑,不动声色的请示高拱道:“不知玄翁意下如何?” “唉,太岳主管军事,当然要听你的意见了。”高拱态度出奇和气,跟方才在楼下对待赵贞吉时判若两人。 “依仆之见,王督宪的建议很得控边要策,大可照准。”张居正字斟句酌道:“不过也要谨防俺答举大军衅边,要是抓我们一干百姓或者百十个官兵乃至文武官员,压着到大同城下要求换人,那时王督宪就被动了。” “嗯,还是太岳想的细致啊。”高拱一直桌上的空白稿笺道:“你这就写份廷寄给他,命他彻底收缩备战,决不能让俺答拿到筹码。” “明白。”张居正点点头,也不叫司直郎进来,便拢住袖口,亲自研墨开了。 “对了太岳,”高拱抱着胳膊,在他桌前踱来踱去,斟酌半晌方道:“你说有没有可能,一劳永逸解决宣大的边患?” “哦?”张居正心说戏肉来了,便问道:“玄翁有何高见?” “喜峰口大捷后,老夫就在寻思,怎样也给俺答来这么一下子,让鞑靼部也彻底老实?”高拱缓缓道:“但思来想去,似乎不太现实啊。” “玄翁所虑甚是,鞑靼如今一统右翼蒙古,幅员辽阔、人口众多。以我大明如今之国力,二十年内很难与他们决战。”张居正便附和道:“况且就算击败鞑靼,把他们逐回漠北。草原苦寒之地,又无法驻军守御,也不过是给瓦剌和察哈尔部做了嫁衣罢了。” “不错,就是这个理儿!”高拱闻言大松口气,他最担心的是连张居正都说服不了,那还玩儿个屁? “草原上的狼是杀不光的,必须要改变策略,比如把狼驯化成狗,让狗帮人看家护院。”他便不再兜圈子道:“其实鞑子所求无非就是通边互市,是那些死脑筋的家伙,总是顾忌着、顾忌那,不肯复市罢了。如果俺答肯称臣纳贡,我看不妨就与他议和通贡……” 说着他长长一叹道:“北方的百姓太苦了,先与民休息几年,恢复下元气是正办。” “玄翁说的是正理。”张居正一脸认同的点点头,却迟迟不肯落笔。“只是这样一来,恐怕朝野会物议汹汹的。” 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大明的文官可是企图炮决被俘皇帝,以便洗刷耻辱、不被要挟的死硬派。这几十年来,朝廷在俺答身上吃了那么大亏,又如何能轻易接受议和呢? “老夫也没说石州的仇不报了。但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高拱所虑也正是这个,所以他才需要先来一场胜利打底,好堵住悠悠众口啊。 “越王勾践尚知卧薪尝胆,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方成大业。我们不能连两千年前的古人都不如啊!” 张居正点点头,心下却有些不以为然,暗道‘够贱’可不只尝过胆,还尝过大便,这个今人可真比不来。 “鞑子生性反复,多少次称臣复叛了,这次怎么会例外?将来肯定还会反的。”高拱把手一挥,不容置疑道:“我们议和不过是为了争取生聚教训的时间,等到准备好了,他们就是不反都不行!” “玄翁真是苦心孤诣啊。”张居正不禁赞叹道:“也不知我们能不能看到那天?” “那不重要,功成不必在我。”高拱却慨然道:“老夫愿意做大明的商鞅、晁错,只要能让国家中兴,虽九死而无悔!” “玄翁真国士!”张居正忙起身施礼,叹服道:“仆不如也。” “唉,太岳,你比老夫小一轮,好好活,定然能看到那天的。”高拱哈哈大笑着扶起他来,动情道:“老夫但求为你扫平荆棘,滔天的骂名又如何?将来你功成之时,替老夫说句公道话就够了!” “玄翁……”张居正眼圈微微一红。 “唉,早和你说了,不要叫玄翁,太生分,还把我叫老了。”高拱笑着摇头道:“我还是喜欢你像当年那样,叫我的字。” “是。”张居正展颜一笑,叫了声:“肃卿兄。” “哎,叔大。”高拱笑眯眯的应一声,两人相视大笑,顿觉芥蒂尽去,又恢复到当初同为裕王讲官时,一起登高望远、秉烛夜谈,相约要中兴大明时的青葱岁月。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