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几步,强行将旭子按入宇文述身边的矮几后。 “如此,晚辈恭敬不如从命!”李旭笑着坐直身躯,第三次向众人行礼。这官场应酬可比冲锋陷阵难得多,他心中暗想,感觉到背后汗已经开始向下滚,湿湿的,浸得几处新旧伤口痒痒地疼。 一群武将喝庆功酒,少不得要提白天的战况。大伙你一言,我一语,都说李子雄那厮虽然坏了良心,但着实带兵有方。他麾下的六万反贼无论是担任阻截任务的死士还是冲击右翼的主力,个个英勇强悍、训练有素、装备精良,若不是宇文老将军指挥镇定,小李将军勇敢机智,今天这场恶仗可能要打到半夜才能见分晓。 叛军身上表现出来的勇悍,李旭非常佩服,也理解对方为什么那样英勇。但说叛军训练有素,则未免过于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至于装备精良,更是八杆子打不着的瞎话。如果手持木棒,身穿布甲的叛军也可以说是装备精良,那武装牙齿的大隋官军,就可以说是个个手持神兵利器了。 但在这种场合,说实话未必是一种美德。旭子心里纳着闷,低头继续听大伙吹嘘。仔细听了小半个时辰,才发现众人说话很有条理,像事先编排好了般,先把叛军夸个天花乱坠,把这次战斗夸得艰难无比。然后就开始说各自部属的英勇了得,奋不顾身。特别是一些官职不太高的家伙,吹得更是没有边界。而宇文述、来护儿等老将军则微笑着倾听,还不时补充上几句,虽然话不多,却句句总结在关键处。 “看来他们是准备向朝廷报功了!”旭子仔细想了想,终于明白了庆功酒的另一个作用。原来大伙坐在一起是为了统一口径,以免到时候有人把牛皮吹破了,或者因为捞过了界而把别人的功劳安到自己头上,引发不必要的争端。 长了一回见识,旭子心中渐渐有了底。既然宇文述老贼开吹牛大会让自己做上宾,看来今天的功劳他不会再蓄意侵夺了去。正想着有人问到自己时,如何说话才不至于显得太鹤立鸡群,耳边突然听见有人提起了右翼的战况。 原来直冲右翼的叛军当中“居然”有三千重甲步兵当先锋,五千弩手押后阵。奸诈狡猾的他们利用右武侯将军对故人的友情,突然发动了袭击。右武侯将军赵孝才心存慈悲,本来想劝李子雄投降,却被对方用冷箭的暗算,全凭亲兵忠勇,才从乱军之中拣了一条性命。 右武卫将士奋起反击,右御卫将士英勇抵抗,只是敌军势大,又抢了先手,才导致右翼危急重重…… 李旭侧过头去,想看看这场自己没看到过的战斗“发生”在谁的嘴里。不出所料,他看到右御卫将军张瑾那张羞红的老脸。 右御卫将军张瑾在军中算个老实人,不太会吹牛。但今天右武侯和右御卫两军皆溃,右武侯将军赵孝才重伤在身,生死未卜。面对如此严峻的情况,不由得他不把敌军吹得强一些。否则,大伙会被朝廷怪罪不说,阵亡的弟兄们也得不到抚恤。 看到李旭的目光向自己扫来,张瑾的脸红得更是厉害。勉强编了几个说得过去的借口,站起来,端着酒杯走到李旭面前。“如果不是小李将军仗义,张瑾这条命就交代给李子雄老贼了。救命大恩不敢言谢,张某先干为敬!” 他态度这么恭谨,弄得李旭反而非常不好意思。赶紧长身起立,双手先捧起酒盏过额,再躬身回敬,“张将军过谦了,敌军势大,若不是张、赵两位将军拼死力战,小子也没机会从容准备!此酒,还敬将军!” 几句话,不但认可了对方的吹牛,还顺便给两位败军之将戴了顶高帽子。此事换做从前,旭子打死也做不来。但今天不比以往,有宇文述老贼在旁边盯着,他不敢再走错一步路,说错一句话,得罪任何人。 心态如此紧张,身上的肌肉未免又于无意间绷紧,扯动伤口,钻心般疼。待恭送张瑾归座,旭子自己也坐下时,忍不住吸了口冷气。 “李将军莫非不舒服!”坐在李旭对面的来护儿眼睛尖,大声问道。 “白天,白天受了点伤!”李旭见众人的目光都开始向自己集中,怕引发误会,只好实话实说。 “伤在哪里,可曾妨事!”宇文述摆出一幅关心晚辈的样子,殷切地追问。 “胸口处,不妨,已经上过药了!”李旭摆摆手,示意自己没大事。话说得轻松,额头上的汗珠却不肯听话,一颗接一颗向下滚落。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