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生面孔果然立刻戒备起来。 言斐先是走到那个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可怜妇人身边, 想要将人扶起来, 可手上使力才发现这事不简单;那妇人腿脚有疾, 又哭得浑身脱力, 身形比言斐自己还要壮一些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使出全力, 却突然看到那件熟悉的黑色披风绕过他身后披下来,盖住了葛大嫂被撕烂的襦裙;接着他觉得自己身子一轻, 被人拽了起来。 等他回过神来,看见葛大嫂已经裹好披风,被戚景思从地上架了起来。 他看着戚景思面无表情的脸,露了个笑,鼻梁微酸。 这就是他喜欢的人, 永远沉默寡言,不苟言笑,但总会在需要时出现在自己的身边,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生面孔 不是咱们这儿的人罢 人群中已经有人开始小声议论,突然在族长身后,一个嘶哑的嗓子喊了声 生面孔!是瘟神! 戚景思闻声望去,霎时间面色铁青,果不其然是张发,大约还在为昨晚的事情怀恨在心。 这一声不啻于晴天霹雳,群情顿时激愤,推搡着涌了上来。 他们各个眼含恨意,却又带着畏惧。 不是,我不是什么瘟神!言斐努力地解释着,我是朝廷派下来的钦差 他说着在袖袋里摸索着,我有朝廷指派的文书和印鉴 解释的声音在人群的咒骂声中被撕扯得断断续续,逐渐破碎;言斐在人群中势单力孤的背影像极了当年在市集里的林煜。 戚景思恨得牙根痒痒,不是恨面前村民的愚昧无知,而是恨戚同甫。 他编织的谎言当真没有一个字的废话,连言斐现下的处境都编排进去了,就是让言斐想做点什么自救都举步维艰。 人群起先对所谓瘟神的畏惧是大于恨意的,但是他们之中谁没有在这场瘟疫里失去亲人朋友,之前的畏惧在渐渐看清眼前似乎只是一个单薄的少年后,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怨恨。 因为手边还架着哭得直不起身的妇人,等戚景思发现不对将人扶到一边坐下时,还是来不及了。 他眼睁睁看着言斐就这么在自己身前被人推倒在地。 从小到大过的不算什么太好的日子,但愈是这样,他愈是见不得身边的人受半点委屈。 自己捧在手心里疼都觉得不够的人,就这么被人推翻在地的情景,瞬间就点燃了他性格里本已经快要被言斐抚平的暴戾。 妇人的哭喊,身旁的咒骂,甚至是言斐的呼唤,在这一刻都离他很远,理智瞬间淹没在汪洋里。 他眼底猩红,上前直接撂倒几人,在言斐身前扫出一块空地。 言斐连忙起身想要拉住戚景思,受伤的身体却根本赶不上戚景思已经在失控边缘的速度。 人群见状也有一瞬恐慌。 果然是瘟神的使者!果然是! 很快,恨意战胜了恐惧,人群又再包围上来。 场面一片混乱,言斐似乎已经忘记了身上的疼痛,他努力想拽开面前的人,单薄的力气却收效甚微。 他眼睁睁地看着戚景思慢慢被人围住,自己的眼神却越不过身前五大三粗的汉子,戚景思就要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这是病!不是什么瘟神! 这是瘟疫 我可以治! 是可以治的 人群外突然传来一声竭力的呼喊,虽然还是瑟缩颤抖,却几近声嘶力竭。 所有动作都暂时停了下来,所有眼神都望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言毅站在人群外,胆小地缩着脖子,浑身发抖。 言斐已经什么都不顾上,他曾乱冲进人群,抓着戚景思上下打量,你有没有吃亏?有没有受伤? 他双手在戚景思身上胡乱地摸索着,却被戚景思一把抓住。 戚景思看着言斐方才着地时的右手手肘已经渗出血迹,疼不疼? 他心疼地掀开言斐的衣袖,不是说了你这右手是要写字的,不能受伤。 言斐拼命地摇头,方才克制冷静的眼泪一瞬间夺眶而出。 你说你能治?那个被人尊为族长的老者缓缓走到言毅身前,你才几岁大?知道这村里死了多少位郎中了吗? 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言毅哆哆嗦嗦地垂着脑袋,缩着肩膀不敢答话,所有人都望向他的方向,却不想回答的声音来自身后。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