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又在他左手底下的血泥里发现了镇压大阵的阵眼。 阵眼里有两枚阵石,一枚已经碎裂成渣,另一枚是后放的。后放的那枚上留着一道印——跟腰牌如出一辙的“骇”字。 之前众人还纳闷,为何镇压大阵的阵眼会如此直白地放在阵中央的墓穴里,现在看到了阵石,一切明明白白。 加固镇压大阵的,就是云骇自己。 “这……”医梧生捏着那枚阵石,神情复杂,说不上来是唏嘘还是别的什么,最后摇着头叹了口气,最后轻叹了一口气道:“可惜。” 其实在场众人里,医梧生最不该有这种心情。 因为他脖颈后面的印记是拜云骇所赐,他这二十多年的挣扎和痛苦,也都来源于此。 谁都能冲着云骇感慨唏嘘,除了医梧生。 他就算拔剑对着云骇的尸身宣泄愤恨,都不会有人说他一句不是。但他没有,甚至还冲着那邪魔叹了一句“可惜”。 乌行雪看着医梧生伤痕叠累的后颈,忽然也生出了一丝可惜之心。 他心想,不知过去的自己跟花家这位医梧生有多少交集。想来不多,毕竟一个是仙门弟子,一个是魔头。 真是可惜。 否则多这么一位相识,应当不错。 医梧生蹲下·身,把阵石又重新埋回云骇掌下。一来一回间,那附近的血泥被掀开不少,他正要把血泥重新盖上,就被两根手指挡住了。 “上仙?”医梧生抬头一看,挡他的人是萧复暄。 萧复暄答,“有东西。” 就见他长指拨了一下——血泥极厚,不见任何其他东西的踪影。 众人对视一眼,纳闷不已。 乌行雪在他身边弯下腰,问道:“何物?” 萧复暄没有立刻回答。 他见翻找未果,索性屈指在地上一叩——云骇的身体未动,满地血泥却猛地一震,血泥深处的东西被震了上来。 那是一抹白,在深色泥土下泛着一丝温润亮色。乌行雪对那成色最为敏感,扫一眼便知那是白玉。 萧复暄手指一钩,将那东西从血泥底下钩了出来。 “梦铃!”医梧生脱口而出。 那是一枚白玉铃铛,跟花家那枚相似,细看又精巧许多。玉面上盘着镂空细丝纹,跟那位灵王的剑鞘和面具很像,一看便是同属一人。 有这枚梦铃在面前,花家那枚确实当不起一个“真”字。 正如之前医梧生猜测的,花照亭把梦铃藏在身边,能以假换真的,只有操控他的邪魔。 现如今在云骇墓里找到梦铃,其实是意料之中,但医梧生实在有些想不通:“这……他要这真梦铃作何用处?” 梦铃的用处无非是造梦,将过往变作梦境,或是将人拉进新的梦境里。 云骇当初被废都不想用梦铃,为何会从花家拿走它,还用假梦铃作幌子,很是费一番心思。 难道是改主意了?忽然觉得这墓穴里的日子太难熬,比废仙落回人间还要难熬,所以想借梦铃求一场大梦? 乌行雪心想。 但云骇已死,用萧复暄的话来说“神魂俱灭”,已经无法再开口回答这个问题了,乌行雪也无从知晓自己猜得对不对。 他正出神,忽然听见一道低沉嗓音:“乌行雪。” 乌行雪抬眸。 萧复暄直起身,手指勾着那枚白玉铃铛道:“伸手。” “嗯?”乌行雪疑问一声,片刻后冲他摊开手掌。 他掌心一凉,那枚梦铃便躺在了他手里。 他其实什么都不记得,灵王也好,梦铃也罢。但那枚铃铛落在手里的那个瞬间,他很轻地眨了一下眼,竟然真的生出了一丝久违之感。 他拨了一下那白玉铃铛,发现近看之下,那铃铛内侧似乎有些裂纹。 他捏了铃铛正要细看,脑中却隐约闪过一些画面。 先前听医梧生提过,若是用梦铃将人拉进生造的梦里,那就还得要梦铃来解,否则便回神魂不全或是记忆不清。 眼下这梦铃似乎有损,他也尚未知晓该怎么解,居然就已经隐隐有感了。 乌行雪手指捻转了一下梦铃,试着回想刚刚一闪而过的片段—— 那应该是某个寒夜。 他不知为何负手站在屋门边,手掌里攥着不知什么硬物,凉丝丝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