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里睡过去。 他睡着的样子格外温顺,像林间跪卧的梅花小鹿似的纯净无邪。不自禁又想到他在上京城里狠毒的眼神。 不管在旁人眼里的楚歇是什么样的。 自他重生后一步步接近此人,越发地靠近,他眼前真实的鲜活的这个楚歇并不像过往他所以为的那般。 他满是针刺的外表下,裹着一颗很柔软的心。 前世,他手握三十万兵权却被诬陷弑杀郡王江景谙,落入昭狱受尽拷打。 第一次见到楚歇,是在自己奄奄一息的时候。 他端来一碗水喂给自己,他睁开眼甚至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听他一句:别担心,我会救你。 没几日,刑部查出楚歇暗害江景谙的证据,坐实了那人的死罪,也洗清了自己的冤屈。 他从牢中放出来的时候,楚歇已自尽于城墙上。听闻他死的那一日,满城欢欣,举杯同乐。 可许纯牧却记得自己濒死时的那一碗水。 他开始暗查楚歇的身世,甚至怀疑那刺杀郡王的罪究竟是不是冤枉了楚歇。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是他过往二十多年所受的教导。 若他为人所冤,他须得替他翻案。 可是很快,他也死了。 他不知道自己因何重生,只是那深深压在魂魄里的执拗让他分外关注他,得知金玉赌坊中他依旧失势,下定决心靠近他。爷爷许邑自幼教导自己,尽信书不如无书,尽听人言,不如无言。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只有自己亲眼去确认。 楚歇,楚歇。 许纯牧在心底不断咀嚼着这个名字。 看着指甲尾将要褪色的指甲,许纯牧心底又甜又苦。 他是怙恶不悛的掌印,也是深夜里捧着一筐残花,风卷衣袂扣门而来的楚歇。是明明弱不禁风,却以一人却千军万马于北境之外的楚歇。 是怕得要死,可为了不让受伤的自己上战场,头也不回直入敌营的楚歇。 如果他所猜不错,楚歇一定是当年开国功勋沈氏遗孤。 他所做的一切恶事,都因他身负着血海深仇。 如果能将他这样深重的仇恨中拽出来。 是不是这一次,就能保他一条性命。 许纯牧这么想着,不自觉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掐出几道月牙似的红印,几乎要渗出血来。 小侯爷。 外头门轻轻扣响三声,将军要您现在去一趟前堂。 夜已这样深了,是有什么旁的事吗。不若等明天 许纯牧片刻都不想离开,出言推辞着。 将军说您必须过去,是,是有位贵客。 似乎怕他再次拒绝,那侍从再添半句,上京城来的。 许纯牧脸色骤变。 招来几个丫头仔细看顾着楚歇,命人前来为他更衣束发,打来一盆清水将脸上脖子上手上的灰尘血迹都彻底擦去,又恢复了往日整洁素雅的模样。 收拾妥帖也不过半刻钟,立刻赶往前堂。 远远地便隔着树叶的缝隙瞧见父亲坐在高堂坐侧,堂上背对着自己,站着一个身披鸦青色大氅,玉冠墨发的少年人,他手中正握堂前所奉的宣和帝所赐的宝剑默默打量,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纯牧只觉得那身形几分熟悉。 再走近了些,许纯牧凭背影认出了此人。 登时心便凉了。 是太子。 听见脚步声,江晏迟手握宝剑微微侧首,眼眸中浮光掠影般地闪过什么,渐生阴霾。 却瞧不出什么情绪。 还是许承堇先站直了身子,对迎面而来的许纯牧沉稳着介绍:这位是太子殿下,还不快快见过。 许纯牧双手交叠行了正礼,心如擂鼓却强行稳住声音:殿下。 不必多礼,我与许小侯爷在上京城里早已打过照面。江晏迟的声音很是淡漠,是旧识。 这二字的分量极重,许承堇立刻推辞:犬子不敢当。 江晏迟嘴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