虑,忽而弯出一点温和淡笑:“音晚,表兄是你的兄长,我亦是。” 他素来温善谦煦,不会说出直白逼人的话,言语中的意思却已明了——不必担心连累与否,不要将他视作外人。 时间紧迫,江音晚只有今夜一次机会,不得不放手一搏。 银台门分左右,他们选择的出口右银台门位于宫城西侧,供日常出入,守卫不比丹凤门、玄武门那般森严,距紫宸殿亦不远。(1) 八角琉璃风灯随步伐晃动,那一片微弱的晕黄也明灭不定。宫装裙摆在夜风里飘飞如一缕轻烟。 明明只是九月初,江音晚已觉得这衣裙过薄,寒意不断地渗进骨子里。跑动不能使她汲取暖意,反而让她的脸色更苍白了几分。 裴筠停下本就为配合她而刻意放缓的步伐,转身垂首看过来:“音晚,你没事吧?” 银台门渐在咫尺。江音晚摇摇头:“我没事。” 裴筠伸手似欲搀扶,然而伸到一半的手又不着痕迹落回了身侧,微微攥成了拳。最终只是温声道:“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能出宫了。” 是啊,很快。右卫大将军安排得妥当,他们果然依计出了银台门。 镶嵌九九鎏金浮沤钉的朱红大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她投入旷远夜色,江音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真的离开了大明宫,那座吞没一切的巨兽。 她心中却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反而似被抽去了最重要的一根骨骼,身骸空洞地隐痛,九月的风直灌过去,眼前是无光无际的黑。 兄长的车舆已近在眼前,只差几步,只差寥寥几步。 然而下一瞬,深浓如墨的夜幕,骤然泼溅开炳炳光亮。无数兵刃在一霎齐齐出鞘,铮然一声,肃杀划破阒夜。 江音晚脑中嗡的一响,她怔怔顿住脚步,惊骇回身,望见高耸的门楼上,火光撕开了沉沉暗夜。两列禁军峭楞而立,甲胄泛出冰冷银光。 正中那道明黄的凛峻身影,正是本该身在京郊围场,主持秋狝的裴策。 江音晚如何能料到,圣驾竟提前回銮。 她愕然仰头望着,看不清裴策的神色,只能看到恣肆卷舞的火光映上那袭明黄窄袖,身后是无涯宫海。 他随手接过了禁卫跪呈的弓箭,拉弓引箭的动作染着漫不经心的慵慢。雕翎箭尖一点寒芒,锐利夺人,对准了裴筠。 “不,不要——”江音晚本就苍白的脸上血色褪尽,她惊喊出声,尖柔嗓音被秋风扯碎,不知能传入裴策耳中多少。 禁军已围拢而来,轻松制服了江寄舟的那点人马,将她与裴筠二人重重围困,凌凌长剑齐指向中心。 而另有一队禁军,围住了江寄舟的车舆,将他押下车来。 甲羽碰撞声中,江寄舟和裴筠被扣着跪地,裴策的箭尖也缓缓下移。若江音晚懂得骑射,便会判断出,他始终不偏不倚对准的,是裴筠的额心。 一箭即致命。 裴筠面上不见惊惶,他平稳高声道:“皇兄,此事乃我一人主谋,与音晚无关。臣弟愿承担所有罪责。” 江音晚方寸尽无,泪珠不可抑制地溢出来,她哭腔孱碎,失措地喊着:“陛下,音晚知错了,求您不要牵连旁人。” 她终于看到门楼上的裴策缓缓放下了弓箭。侍从一路小跑着过来,躬身道:“江姑娘,陛下请您上前。” 秋风啸如鬼哭,楼观飞檐翘角,静默矗立,似蛰伏的兽。门楼上有隐隐硝石硫磺的气味,掩在火把的油烟里,江音晚被呛得轻咳。 她一步步走近,始终垂着头,不敢直面裴策神情。最终在距他三步远处驻足,再没有上前的勇气。 江音晚缓缓地跪地,垂首哀求道:“陛下,此事是音晚一人之过,求您不要为难旁人。” 余光里,那双缂金鹿皮靴不疾不徐靠近,停在她的面前。修长二指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