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得,他毕竟是先帝宠爱的儿子,”贤亲王为难道,“回头宗亲们问起来,本王也好推……咳,解释。” 涂爻和谢钰手里端着茶,听见他生硬地改口,都齐齐望过去。 你是想说“推脱”吧?! 还有这个“宠爱”,也够难为老爷子了。 有眼睛的人都知道,那肃亲王何止是先帝宠爱,完全可以说是最宠爱的儿子。但凡他政事上不那么废,如今龙椅上坐着的是谁还两说呢! 涂爻就道:“王爷朝会上也说了,既然牵扯到国法,自然要公事公办。” 贤亲王呵呵一笑,“这个自然,只是……” 他顿了顿,两只本就下垂的老眼用力眯起,看不出真实情绪,“只是到底也要顾及皇家体面……毕竟先帝曾有遗诏,准肃亲王陪葬。” “宠爱”二字,说来虚无缥缈,单凭口述恐难以服众。 而先帝对肃亲王宠爱之盛,只举一个例子便可见一斑: 他是众多皇子公主中,唯一一位在先帝在世时就特许陪葬的! 后来能工巧匠为先帝设计皇陵时,也确实在旁边挖了一座略小一些的从墓,那边是日后的肃亲王墓。 因整个工程都是肃亲王自己监造,他在监修自己的陵墓时,极尽奢靡之能事,规格甚至隐隐超出了亲王规制,隐约可见太子规制的雏形。 大约他自己也清楚,恐怕这辈子是没福气当太子。 既然如此,干脆就死后过把瘾。 也不知先帝真的被蒙在鼓里,还是暗中默许,肃亲王墓还真就那么建成了。 贤亲王的意思很好懂: 当初那么轰轰烈烈的肃亲王墓,修都修了,万一日后真查出个好歹来,恐怕未必能按亲王规制下葬。 而看如今谢钰亲自带禁军软禁肃亲王的架势,此时必然不能善了,非要捅破天不可。 若真那样的话,难不成还要现改陵墓? 麻烦是一回事,史料记载是一回事,皇家体面更是一回事。 改吧,违背先帝遗诏; 不改吧,又违抗当今圣命。 当真是左右为难。 所以说,贤亲王才打从一开始就不想接这差事。 涂爻没做声,端起茶盏呷了一口,顺便从杯盖上方给谢钰递了个眼神: 你们家自己的烂摊子,上吧。 谢钰就问贤亲王,“敢问王爷,颜面和真相,孰重孰轻?生者和逝者,孰先孰后?” 这是他曾经问过舅舅的问题。 现在,又抛给现存皇室中资历最老的长辈。 这话就有些尖锐了。 饶是圆滑如贤亲王,都未能立刻回答。 老头儿耷拉着松垮垮的眼皮想了半日,决定装傻。 “本王也没几天好活啦,许多事纵然想管也有心无力,只要开封府公事公办,想必陛下也会满意的。” 他觉得那问题死活不能回答。 这小子忒阴险,想害本王! 他就是个闲散王爷,正事不理的,干什么考虑这些家国大事? 若是答得好了,岂非有干政的嫌疑? 万一陛下知道,以为本王有不臣之心可如何是好? 本王虽老迈,可下头儿子孙子一大堆,年轻人可未必沉得住气。 若答得不好……还不如不答。 本王不要面子的吗? 贤亲王左思右想,都觉得自己电光火石间做的决定对极了,于是又大声咳嗽起来,显示自己的虚弱无害。 听着他中气十足的咳嗽,谢钰很有点无奈。 他是真想听听对方的想法。 没想到老爷子比传闻中的更怂,也更狡猾,几句话就把皮球又踢回来了: 口口声声“没几天好活”,让谁都不敢硬逼; 而只要“开封府公事公办”,那么但凡后面稍微有一点不好,必然是开封府办事不公; “陛下会满意”,那若是不满意,还是你们开封府的锅,与本王无关。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