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来不及后悔,巡守的人一波接着一波的走过,根本就没给他扼腕叹息的机会。 在院墙处守了一会,眼见着没什么翻出去的希望了,干脆顺着来时的路走到了青梧院处。青梧院每日都有人打扫清理,到处都是干净清爽的,徐晏在后面墙角根寻了处地,直接靠着墙坐了下来。 屋子里还没熄灯,透过纱窗能看到里面橘黄色的灯火,隐约有潺潺的琴声从半敞着的窗牖里传出来。 琴声悠远绵长,连贯而又不失特色,带着她独有的轻柔味道。 一曲《鸥鹭忘机》,超然洒脱的意味溢于言表。 他曾说过她弹琴难听,也曾想过自己再也不要听顾令颜弹琴了。 幼年时,他曾对她的琴声嗤之以鼻,多年来都带着带着无限的偏见。曾经是他百般嫌恶的,如今甚至需要躲在一旁去偷听。 不知过了多久,屋中琴声停了下来,传来她读谱的声音,呖呖仿若黄莺般的声音响在耳畔,比山涧涓涓细流更为惑人。 可他以前曾嫌顾令颜吵。 半晌后,连读琴谱的声音也停下,窗牖被阖上,里面的烛火也被熄灭。 他眼前仅剩的一点光亮没了。 他听到她对婢女说:“我睡了。” 徐晏抹了把脸,准备靠着墙睡去,却在脸上摸到了一片濡湿的感觉。怔了半晌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那是什么东西。 他的一条腿微微曲起,手臂搭在膝盖上,仰头看着天上被流云遮蔽住的月华。徐晏想着,他后悔了,他想冲进去告诉她,自己后悔了。 然而他早就错过了她最喜欢他的时候。 ----- 夜色笼罩下的长安城,静谧而幽深,然而在有些地方却是分外的热闹和喧嚣。 卢家东南角的院落里灯火通明,繁茂的松柏植栽在两旁,在晚风的吹拂下发出沙沙的轻响。 浔阳今日出去同人议事,直到掌灯方才回来。一众仆从都迎了出去,拿手炉的、解外衫的、准备巾帕擦汗的、铜盆净手的,将她团团簇拥起来。 “驸马呢?”褪下最外面的那层衫子后,浔阳才感觉身上松快了些,轻声问着旁边的人。 一个在她房里伺候的婢女答道:“驸马早早就洗漱过,现在正在房里读书呢。” 自从上次她说舅姑年纪大了,单独住在公主府不方便照顾后,便一直搬来了卢府居住。为了让公主住得舒心,卢家特意腾出了东南角好大一块地方。 浔阳微微颔首,天色已经不早了,她便没再在门口耽搁,径直趁着夜色回了房。 “公主回来了?”卧房内,卢驸马正坐在矮榻上看书,见到浔阳从外面推门而入,不由得放下了书,冲着她微微一笑。 卢驸马的相貌生得极好,眉目疏朗、身姿挺拔,当初浔阳就是看中了他这一身皮相,才在那么多世家子弟中选中了他。 现下在这满室的柔和烛火中微微一笑,眉眼仿佛泛着光,愈发显得他清新俊逸,似乎整间屋子里的光都汇集在了他身上。 浔阳凝着他看了一会,微微颔首:“是,你今日可有出去?” “未曾。”卢驸马答道,“只早上去了趟官署,中午回来就一直待在家里,下午跟六弟他们玩了会陆博。” 卢常远是卢驸马的堂叔,如今他犯了事被斩首,一整房都被流放,卢家不仅将他这一房划了出去,这段日子更是除去必要的事情外,都不怎么敢出门。 浔阳一向最喜欢的就是他听话,她轻声道:“流放出去的几位叔伯和阿兄,我已经派人传了信,让沿途照料一两分。几位出嫁的姐姐妹妹那边,我也让侍从去过他们婆家关照了,谅他们还不敢乱来。至于叔母和几个阿妹,恐怕还要等这阵风头过去了,才能将她们带出来。” 卢驸马微红了眼眶,温声道:“我知道,辛苦你了,你也别太操劳了。” “他们是驸马的家人,算什么操劳的?”浔阳轻笑了一声,卢常远答应她出去担下所有罪名的条件,就是替他照顾好家人。 反正也不是什么难事,既然答应了,她自然会做到,狗急了还会跳墙呢,谁知道他是不是给自己留了什么后手。 浔阳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