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和晋王从前确实喊过她母亲,但那也不过是礼法制约罢了。等有了能不唤的那一日,俩人改口改得比谁都快。 谁都没真的把对方当做一回事过,她有自己的亲生孩子,对认贼作子没兴趣。即便是做正妻的时候,也从来没有丈夫的孩子就是自己的这种想法。 朱贵妃自认为自己没那么贤惠,但在不涉及她真正利益的情况下,她可以装一装,彼此给个面子。 是他先不给她面子的。 清晨的紫宸殿大门敞开,轩窗也被高高卷起,无数耀目的日光从外面倾洒进来,将殿中的每一角都映照得明媚而清新。 冬日的阳光是温柔的,即便直面也不会觉得刺眼,反倒像被一双温柔的大手拂过一样,整个身子都带着轻柔和舒服。 朱贵妃扬起脸看了眼窗外,浅金色的阳光照在她的面庞上,脸上一层淡淡的绒毛清晰可见。 今晨的紫宸殿没有焚香,只放了几株半开未开的腊梅在里面,味道很淡,却很素雅舒心。 徐遂抬目凝着她看了好半晌,轻咳了一声,无奈叹道:“你果然还是怨朕的,是吗?”他的目光放在朱贵妃姣好的面庞上,眼中带了点哀色。 她脸上虽然有那么点难受的神情,但朱贵妃看出来了,他希望她否认,就像以往她附和他一样。 但这次,却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朱贵妃做出惊讶的神情:“原来圣人早就知道啊。”她声音慢条斯理,不像在说着陈年旧怨,倒像是在闲聊今日的天气不错。 停顿了一瞬,她勾起唇角绽开一个笑,语调轻快起来:“圣人让我从太子妃做贵妃的那一刻,不就早该知道咱们不是夫妻了么?”不再是地位相当的夫妻,而是丈夫和妾室。 她歪着头努力回想了下,徐晏帮她从外面买的那些话本子上写的东西,有些疑惑地问:“还是说,虽然我只是个贵妃,其实上在圣人心里,是将我当皇后看的?” 说到这,她略微迟疑了半分,这不能够吧?再怎么样,他应该也干不出这种蠢事吧? 徐遂沉默了片刻,没有接她的话,他没说的是自己心里真的还是将她当做妻子看的,一切不过是权衡之计罢了。 明明以前很懂事体贴的,怎么年纪大了后,反倒还开始计较起这些小事? “少君。”徐遂轻叹了一口气,放缓了语调,“朕从前就说过,不过是为了防止外戚势大罢了。一旦外戚干政,朝政定然不稳。” 他当年不愿意立徐晏为太子的主要原因,也是担心朱家太过志得意满。 朱贵妃将视线从轩窗那边收回来,想着刚才的话本,慢慢皱起了眉头,冷笑了声:“圣人莫非觉得,我很好诓骗?若是我没记错,圣人登极的时候,我阿耶薨逝、阿弟病重。外戚干政?我阿兄哪来的能耐干政?”谁不知道她阿兄朱翰才智平庸,就他还能干政,那她朱字能倒过来写! 族里其他房更是没什么能力,少有的几个高官和她隔得稍有点远。当时她被封为贵妃,有几房的人不想着怎么好好上进,竟然还想着送女邀宠! 皇帝有多忌惮朱家女他们看不出来?还邀宠,真不怕邀着邀着哪日脑袋掉了。 后来那几房的人被她直接派女官过去骂了一顿,即便是出嫁的女儿她都不放过,直接让女官去人婆家那训斥。 这一通搞得几房都没了脸面,各处宴饮都躲了好些日子,一消停就是这么多年。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她就是觉得难以接受,这人的脑子到底是为何这么异于常人,总要做出一副众人皆醉他独醒的姿态??? 徐遂先是呆滞了片刻,随后怔怔的应了一声:“彼时太想当然了,后来却是骑虎难下。”他父亲冲龄践祚,太后临朝称制多年,但到后来即使他父亲都过了十八岁,却迟迟不肯为他父亲加元服、归政于皇帝。 皇帝年幼,太后临朝称制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政绩要是出色还能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受后世人赞叹。但却出了问题,问题就在太后迟迟没有归政上面。 也不是太后不想归,而是被外戚给挟持住了,她那个太后也不过是个傀儡。 就是因为这件往事,才让他对外戚产生了深深的阴影,忌惮至极。这才灵光一闪,干出了不立皇后的事。 “后来朕也补偿你了,让你的仪仗礼制可破格与太子等同。”徐遂垂眸说了一句,声音放缓了些。 “圣人总是会给自己找一些借口。”朱贵妃眉梢微挑,“先不说我在后人眼里如何,也不说从太子妃降为贵妃的品轶、礼制的落差。单说我那时候的日子有多难过,圣人知道么?”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