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则一边小酌,一面觑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与着婆子啧声连天,“真是奇了,端的如此标志的姑娘,竟至今还没有人家?” 文卿只觉一阵头皮发麻,尴尬地笑了一会儿,便想回屋,“您说笑了。这个酒是家里自己酿的,您且喝着,小女……” “只是可惜啊,你们家里发生了那等事儿……”媒婆喝毕一盏,垂眸,眼珠子微微她与春桃身上游过,斜着停在婆子的视线中,作状十分惋惜的模样,“老姐姐,不是妹妹我说,您夫人早富贵的时候干甚么去了?怎么如今落魄了,才想起安置姑娘。” 文卿离去的步子一顿,不自在地扯出一个笑来,讪讪欠身退出厅堂,只在门外潜听。 婆子道:“哎呀,妹妹,不妨您说,这家里的事儿杂着呢,个中缘由,都是天意弄人罢了。” “哦?姐姐这是什么话?” “哎,这说来话长,四年前……”然后婆子便滔滔不绝将她四年前的事儿美化美化说了。 有多美化呢?她跟春桃相对无言,总觉得这个故事在哪里听过,想了半天,哦,原来是西厢记。 她跟他,一个痴情,一个专一,妥妥成了一对被命运捉弄的苦命鸳鸯,没有狠心抛弃,没有怨念,更没有后面叁年她克夫的破事。 “……这不,我们便从金陵来了松江,头一桩事情便想着让夫人看着我们姑娘找到一个好归宿。” 听罢,媒婆沉吟片刻,道:“姑娘命苦啊,就是死心眼儿了点。” 这媒婆倒是个实在的人。 “妹妹这话……” “老姐姐,我也不妨您说了,妹妹我见的痴情女子多了去了,没得一个好下场的。您姑娘如今这般的,想找户人家倒是不难,只怕您家夫人她不乐意。” 媒婆言辞犀利,显见不是个软心肠的主。如此这般,婆子顿觉脸上臊热,这惨卖得,反倒是自降身价了。 婆子思忖了一会儿,问:“不知您说的不乐意是……” “自然是上高门大户当人家的小妾,若要明媒正娶,老姐姐,您应知道,按您夫人说的‘好人家’,那是决计不能有的,大家都是明白人,如何会吃此等的闷亏?” “这……”婆子又上前给媒婆斟了一盏茶,话到喉头,半吞半咽,不知如何接话,“妹妹您是个明白的,不知……” 显然话说到此处,按流程,婆子该塞银子了,但在此时,外面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这个时辰,想必是送柴火的,妹妹且稍等一会。”婆子欠身出了厅堂,看见门外文卿春桃二人,不休繁说,只速速去了。 文卿便想听到此处罢了,回房去,也省得难堪。但半晌,婆子却领着个小厮来找她。 这小厮一袭深蓝的仆服,打扮齐整体统,文卿多看了两眼,认出这是昨晚跟在鹤生身边的下人。 不吝文卿多问,小厮便对她躬身道:“宋姑娘,我家主子让小的给您递一样东西。” “什么?” 小厮从怀中取了一根树枝,双手呈到文卿眼下,“早春的花信,请姑娘收下。” 这树枝也是结了嫩芽的,但她认得这不是她取的那枝。 文卿愣在原地,十分惊喜地接过了,明眸闪着微光与小厮颔首,“多谢,烦请小兄弟与您主子说,我很喜欢。” “是。”便躬身退去。 文卿捧着桃枝,喜不能禁便回了房去。 殊不知这厢媒婆见状,连忙上前,规规矩矩与婆子作了个万福,“姐姐,倒是妹妹不懂规矩了,来,您请坐,”一面将人馋回堂下,按坐与位,又殷切注了杯酒,“您家姑娘的事儿,妹妹我定会置办妥帖,您请敬候佳信。” 婆子猝不及防接了酒,满腹疑问,但见媒婆一番好话,便也没多问,只怕将好事办坏了。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