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灏便疯了。 铁链哐当的声响响彻牢狱,磨破手腕的皮,露出猩红的血肉, 再这般下去, 便要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那日靳濯元站在牢门之外,无声瞧着, 好像也没觉得有多痛快。 晚间时候, 回了提督府, 甫一迈入屋子, 便瞧见陆芍埋着脑袋, 两边的碎发垂落下来,勾在下巴上,遮住小半张脸,细长的指头捻着银针,就着乌桕烛绣织品。 他行至陆芍跟前,伸手托起她的小脸,从她手里拿下绣绷, 背在身后:“我许你做买卖,不是让你费眼睛的。” “没剩多少了。” 陆芍伸手去抢,抢不着,便气吁吁地坐回塌上:“我不绣了便是。” 然后隔着明瓦窗,吩咐云竹递来晚膳。 连着几日,靳濯元都未歇在屋内,因大内的事多,他生怕手下回禀复命时吵醒陆芍,用完晚膳后,直接宿在书房。 今夜却没有分居两屋的打算,撤下膳食后,他出去了一趟,没过多久,便披着襕袍回了屋内。 陆芍仍在偷偷绣织品,过了许久才发觉落地花罩外站着一抹修长的身影。 靳濯元抬手拂开花罩上的帘幔,将视线落在她的捧着绣绷的小手上。 陆芍心虚地将绣绷藏至身后的引枕下,而后起身,踱至他面前,语声讶异:“厂督怎么回来了?” 他绕过陆芍,抬眼去瞧铺垫整齐的被褥。 往常同陆芍睡时,褥子都是平铺在榻上,不过几日未有同床共枕,铺在榻上的被褥就被陆芍倾占,左右折叠,摆在里侧。 靳濯元面色一沉,指着架子床,转身质问陆芍:“是不是再过几日便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厂督要回来睡吗?” “听你的语气,似乎很不乐意?” “没有没有。”她很快走上前,弯着身子,将放在里侧的褥子铺展开来:“只是天冷,将被褥半叠起来,垫在身下,睡得更舒服些。” “同我睡不舒服了?”他扣住陆芍的腰肢,将人抱起,放在自己膝上,埋首在她耳间,放低声音:“是我平日没给你伺候舒坦?” 诱惑的声线在浑身游走,陆芍秀靥微红,脱了绣鞋的两只小脚交错拧在一块儿,时不时地绷直脚背,浑身都透出紧张羞赧。 “厂督,我...我想去沐身。” 她正要起身,就被靳濯元拉了回来。 “别动。让我抱会儿。” 说罢,就真的只是揽着她,没有旁的动作。 陆芍松了口气,屋内只剩二人的吐息声,她乖乖地倚在靳濯元的肩头,嗅着他身上清冷的梅香,糟乱的心绪渐渐平缓下来。 大致过了半柱香的时辰,她听见靳濯元轻轻呼出一口浊气。 随后有双手勾着她的发丝,一圈圈绕在指尖。 “芍芍,我好像贪恋这样感觉。” 陆芍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便抬起脑袋问他:“厂督,你今日怎么啦?用晚膳时便觉得有些奇怪,我说话的时候,你愣神了许久,一直拨弄着指尖的白玉指环,都没立时回我。可是今日碰到甚么麻烦事了?” 就连她自己也没发现,日子一久,她也开始注意厂督平日的一举一动。那些不经意间的小习惯,好似已经慢慢刻入脑中,记在心里。稍有不对,她便能一眼察觉。 靳濯元并未瞒她,声音有些飘忽:“我今日去见俞灏,他疯了。” 陆芍怔愣了一会儿,好半晌才明白‘疯了’二字的含义,她正纳罕好端端的人,怎么说疯就疯了,对上靳濯元散漫的眸子,她大致猜着,俞灏的疯病十有八九是同厂督有关。 她仍能记得除夕夜的那场杀戮,刺寒的银光划破夜空,血流铺在白玉石阶,顺着石阶滴落下来,差些蔓延至跟前。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