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的时候,汤思瀚到底为亲兵救走,僧武卒一路追至城郊官道,却不见踪影。 这一夜,中秋团圆时,却无人能睡上一个安稳觉。 东宫之中的李禹,闻唐亭汇报,连砸了两个茶盏。未曾立功不说,又折了百余好手。而按唐亭所言,本不该是全军覆没的状态,却不想那群光头和尚招招皆是杀手,半点余地都不留。 这分明是针对东宫的。 武僧,又是针对东宫。 李禹合了合眼,如此当是李慕的人。左右是他人不行了,手下将领以此出气泄恨。 想到李慕已是将死之人,他懒得计较。自己尚且还是太子之身,只要少了他这块绊脚石,帝位和阿昙便丢不了。 再一想,今日中秋宫宴上,李慕座下空明亦持其亲笔书信禀陛下。 言说,斯身病重难愈,已至日暮;然阴家长女碧玉芳华,才起朝霞。不忍其年岁蹉跎,困于宗府,特此复其自由,一别两宽。 是一封退婚书。 陛下接了,沉默半晌亦允了。 如此,即便阴庄华不愿入自己的东宫,但有阴萧若在,他日安西侯府自然会更亲近自己。 这般想来,他胸中喷薄的怒气稍有平复,只挥手谴退了唐亭。对刺杀汤思瀚失手之事释然了些。虽死了百余人,然相比母亲让他将目前手中整个存余的人手都用上,他觉得也实在没有必要。 左右抓不抓得住汤思瀚,看如今局势,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 李禹月下独酌,微眯地凤眸里露出一点自得。然未几,酒入咽喉,他缓缓放下了杯盏,眉心点点皱起。 如何便这般巧合地撞上了李慕的人? 他眼下尚在洛阳行宫,他的人手合理配备,不应该一部分随在行宫,一部分守在王府吗? 若是个安康之人,伏一部分暗卫于京畿探听消息,自然再正常不过。 他这般,留人有何意义? 而自己的人手亦不像他的那些武僧,受戒削发,活生生的标志,今朝竹林派往的都是自己的暗卫,李慕的人是怎么识破的呢? 还欲抢夺汤思瀚! 他又是如何知晓汤思瀚尚在长安城的?便是自己,若无母亲告知,对其下落亦是一头雾水! 再者,他这一路收复长安,功勋在手,得不得到汤思瀚,一时都无人能撼动他。而自己所要,亦不过是能同他分庭抗礼。 他都是那样的身子了,何必费此心力! 思至此处,李禹豁然坐直了身子,猛然间电光火石闪过。 若将这此间种种疑惑反推回去。 费如此心力,伏人手于长安,目标是汤思瀚。 可是李慕已经不需要功劳,那么汤思瀚于他的意义…… 便是潼关的真相! 前往洛阳行宫,传出病重消息,修订金丝楠木,穆婕妤请旨意出宫……这一系列都是障眼法。 李慕好好的,只为诱捕汤思瀚,为裴氏证明。 李禹猛地站起来。 汤思瀚。 绝不能落在李慕手中。 已是漏夜,宫门深锁,除了值勤的禁卫军往来走动。他出不去,其他人亦进不来。 他往飞霜殿走去,然却也只是拐了个弯,未再前行。 太晚了,又是中秋夜,父皇定是宿在母亲那处的。 且翌日早些去请安吧。 * 八月十六这日,没有朝会,李禹辗转一夜未眠,天未亮便来了飞霜殿。正殿门口遇上前来述职的金吾卫首领和禁军统领杜逢山,三人依礼见过。 杜逢山为禁军首领,出入后廷便罢了。其余官员,若非大事当不应踏入此间。金吾卫如此前来,定是出了大事。 一刻钟的时辰,江仕林打着拂尘出来宣召。 昨日没有灭口汤思瀚,此刻李禹自不会先提。只言是来请安,便候在了一侧。 果然,作为负责长安治安的金吾卫于君前禀告了昨晚深夜之时城郊的两处厮杀。 因何引出的厮杀,混战人数有成百还是上千,具体位置在何处,李济安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并没有多关心。 直到金吾卫言及,被多方抢夺的那人,身形极像叛贼汤思瀚。 至此,正座上的天子方抬眼扫过殿下臣子,片刻道,“人呢?” “反贼为同党所救,那些同党当是一直伏于城郊,眼下已经失了踪迹。”金吾卫的首领抱拳跪下,“请陛下责罚。” 失了踪迹。 李济安脑海中盘旋着这几个字。 又将金吾卫方才的话来回想过。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