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僧人是护着的模样,一派是杀人模样,还有一派亦是护人却同僧人并不一道,最后一处自是金吾卫。 金吾卫原是得了他的消息,宁可错杀不遗漏。 他的目光落在李禹身上,他并不知晓汤思瀚这厢是如何突然冒了出来,但这一刻他是支持李禹的,然不免遗憾,未得手。 天子如此目光落下,李禹自然感受得到,只肃然又讶异地看了眼金吾卫,转而抱憾道,“回父皇,竟不想是那狗贼,那昨夜儿臣东宫外勤的侍卫碰上的便是他了,若是儿臣彼时的人多些,或许……” “是汤思瀚命不该绝。”天子面上辨不出神色,“他伏于此间近三月,定是做足了准备的,怪不得尔等。皆起身吧。” 坐天下三十年,无论是初登大宝意气风发时,还是如今百转千回在登御座时,李济安始终是一副寡淡温和的模样。 让人觉得帝王亲和,却又半点不敢亲近。 臣子谢恩起身。 李济安亦未再说话,只抬了抬手示意退下,自个亦摆驾去了宣政殿。 白玉台阶下来,他似想起些什么,冲着李禹道,“去同你母妃请安吧,她昨个睡得不安稳,回头让她再眠一眠。” 李禹闻如此家常之语,方才在威压之下扯出胡话的惶恐,不由消散两分。只再度躬身谢恩。 后宫只要有阿娘在,他在前朝便可以永远不倒。 他起身抬眸时,正撞上天子对他慈和含笑的模样。 这神思模样,仿若是在肯定他方才心头的想法。 然不知为何,明明是这般亲近的神态,李禹后背却莫名一层薄汗,只勉励端肃了神色,恭送銮驾离去。 而銮驾之上的君主,捻着手中一串碧玺珠,只无声叹了口气。 他那小儿子,左右是要回来了。 回来是应当的,只是如今重归国土,百废待兴,往事莫要重提。 要向前去。 李济安笑笑了,也不知他是否能明白这个道理。要是不明白,且得提点这点。 * 颂玉峰,宝华寺。 日头偏转,已是晌午时分。 屋内,兰英将刚拿来的午膳放在炉上温着。庭院中,裴朝露坐在廊柱下,散了一头青丝,由林昭给她篦发舒缓神经。剩得云秀,正给挂在架上的衣袍熏香。 那是李慕的衣衫,昨日里脱在了此处。 林昭手艺高超,又有功夫在身,如此篦发将裴朝露侍奉得格外安适。 才一盏茶的功夫,裴朝露便觉昨夜起紧绷的神经放松了许多,头亦不怎么疼了,甚至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 遂而,索性合了眼靠在廊柱上。 天高气爽,盖在她身上的狐裘边缘的风毛在风中轻拂。 拂在她有了些血色的脸上,带起她嘴角一抹笑。 昨夜里,她同李慕自然都得了消息,然到到底慢了些时辰,让人逃出了长安城。 但无妨,这人只要活着,能去之处,能行之事,寥寥便是那么几件。且他族人尚在李慕手中,除非六亲不认,否则定会回头救人。再者此去西北一路的关隘都是李慕的人,而汤思瀚的范阳故里,亦有二哥着人伏击。 天罗地网,左右是快慢的问题。 裴朝露想,她是等得起的。 唯一让她忧虑的,是陛下的态度。 昨夜李慕对山下那场混战的分析,四方人中,有一处当是金吾卫。按僧武卒描述,金吾卫下的也是杀手。 虽然有可能是为了皇城治安,但是裴朝露更愿意相信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也不愿让汤思瀚活命,不紧紧是他窃国之罪,更因他知晓潼关之战的内情。 在来宝华寺之前,裴朝露便已经感觉了陛下的态度。 朝局如常转动,诸人皆往前去,无人提及百年世家、七万战士,是否亡得无辜! 天子更不会回头,那是他朱笔钦定的罪名啊。 为这一处,昨夜里她辗转反侧,直喝了一盏安神汤方有了些睡意。晨起却依旧头疼的厉害,李慕去往藏经阁时便唤了林昭看顾。 幸亏有这丫头。 裴朝思虑多,心境却也宽阔,但凡身心舒畅些,她的笑便浮上了。 林昭望着这张美丽无暇的面孔,又观屋中侍女侍膳,院中侍女熏亦,如此其乐融融的场景,俨然一宅夫人等候郎君用膳的模样。 这样一想,自然便想起自家殿下。 好好一对璧人,她摇头轻叹。 似是叹声入了云秀耳朵,她熏衣过半,亦不知心里哪处不快,直扯了一竹的衣袍,狠命揉了两下,方又重新熏起来。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