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过了好一会,青豆回答他:“在这条花河。” 也在一个冬天。 村里人叫它花河,原来是溪,后来山被移去,山涧水断了,成了条无活源的河。他们有时用来灌溉,有时也倾倒污水,久而久之,它散发出一股金属发锈的呛鼻气味。 青豆站在风窟窿里,双手拢住纷扬的头发,存留一眼与旧时记忆毫无瓜葛的花河。 印象里,或者潜意识里,它很宽很大,河水很急,稍一个不甚就是万丈深渊。实际上,它很窄,窄到顾弈能跳过去。而就是这样一条河,居然淹死过程有才。 难怪村里谣言是大哥弄的。 她靠近河水,缓缓蹲下。 顾弈问她是不是难受了? 青豆摇头,“脚疼。”她照着河水,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走吧。” 远处的虎子大呼小叫,拼命叫他们过去,仿佛看到了不得的东西。 顾弈轻咳一声,问青豆:“要背吗?” 青豆白他一眼,“你还上瘾了啊。” 经热水浸泡的脚越发脆弱,再落地是双倍疼痛,但青豆忍住了。可不能说疼了,再说就娇气了。 距离声源两三百米处,能清晰看见虎子、朱洋洋和罗素素三个竖起的坐标点,顾弈忽然停了下来。他说要撒泡尿。 他也犹豫了一下,想叨扰一家村民,上个茅坑,但这儿都黑灯瞎火的,而且青豆很自觉地背过身去了,他也没了顾忌,大男人,不都这么尿的吗? 村野当真安静。拉链的细微声响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更别提...... 平时挺流畅的事儿,莫名有点堵...... 顾弈蹙起眉宇,凝重地闭起眼睛,身后的青豆不耐烦:“你不会大的吧。”怎么一点声儿都没呢。 顾弈:“怎么大的了,我这站着呢!” 青豆偏过头还真要看站没站着,余光稍一偏转,立马杵得笔直:“那你快点。” 顾弈咬牙:“你还真回头。” 她狡辩:“我没有。” 又是一片安静...... 青豆噗嗤一笑,“你是不是有病?” 顾弈仰起头,望着那轮圆盘月亮,吹起口哨,一段《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前奏后,憋胀盈满后迅速释出的空虚,像那口哨声,渐渐低下。他长舒一口气,拉上拉链。 一转身,青豆满眼笑意。 “怎么?”顾弈不自在。 她眼神躲闪地垂到地面,紧抿住笑:“你尿量好大。” 青豆站在他身后,听见了淙淙溪流自山涧朝下直冲,虽然没有看到,但就听觉而言,她认定那泼尿又粗又长,好久没歇。像猛一炸开的水龙头。 听到一半,便瞪大了双眼,震惊这厮的尿量。 “程青豆你......” 说着,为了故意气他,青豆真捧住脸,厚颜无耻地往泥土地里张望过去,又清又澈的一滩银光。 “我怎么我?”她找到机会翻身了,指着那滩尿:“你看你,把泥土都滋凹进去了!”一片田地上,出现了个小水潭。涟漪之上,满满一汪月光,“月亮都要塞不下了。” 青豆促狭完,拔腿往虎子那儿跑。臭顾弈,终于被她堵得没声儿了吧。 跑近虎子那儿,她忽觉一阵阴风,四下一望,一栋高于自己的房子都没有。青豆发觉不对:“你们怎么在这儿啊!” 虎子吓僵了:“妈呀,我都不敢动。” 素素和朱洋洋站在十几米外的一截水泥路上,也吓住了,只等顾弈青豆来了,聚一聚人再一起走,壮胆儿。 青豆小声:“这是坟地。” 虎子当然知道,但他脚像被地里的祖先们抓住了,动也不能动,他怕吓住青豆,便哄她道,“哎!豆子,这墓碑上写的程家,是不是你亲戚?要不要打个招呼?” “这是程家村,每户人家都姓程。”青豆不动。 “哎?可这写的是你爸的名字。”虎子咋呼。 真的吗?青豆都没问虎子,她爸叫什么,听他一说,脚步便下意识往那座鼓囊囊的坟包走去。 她难受地想,怎么长草了呢。等进到坟地,跨过一座座小坟包,她才想起来,这是那帮温州人迁坟的地儿,根本不是程家村的坟地。程有才在财神庙那后头。 她赶紧回头:“你胡说!” 虎子吓得直接跪倒在地,他等了这么会,就为等有人拉他一把。“豆子,别走啊,你看看我的脚,好像有人抓我。可疼可疼了,好像是白骨!” “啊——”这声儿是素素发出的。 “鬼啊!——”这是青豆喊的。 随尖叫声起,南北的狗吠再次呼应地响起。烂漫晚上登时变作阿鼻地狱。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