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郑重恭敬的以字号称之,就算心有不满言语暗讽时,也下意识地选用了”王瑗之“这个名字。 在王瑗之悄无声息地在朝中缓慢获得更多影响力时,他和谢琢对于兵部的调查一直没有停止。 刑部借调来的老吏都是业务熟手,套话一等一的厉害,很快就整理了数十张供状交给他们,王谢二人点灯熬油地看,竟然完全没有在这些供状中找出任何不利于兵部的地方。 户部从库房里找出类似的假军钱共八万整,军部挨个辨认,坚决不承认这是兵部铸造的,他们翻出所有文书,一条一条核对,居然真的找不到这批钱的任何踪迹,好像这批钱完全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简直称得上是出现得莫名其妙。 王瑗之坐在桌前,神情冷凝:“兵部查不到这批钱的任何踪迹,工坊里的记录也都一一核实过,的确没有铸造这批钱的空余时间,所以这批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事情查到这里,已经往匪夷所思的方向去了,这凭空多出来的八万军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谢琢眼帘微垂,脸上没有一点不安的样子,他用剪刀剪去油灯的芯,拨亮了火光,轻声道:“军钱流通,无非就过三处,兵部铸造,军队经手,最终流入户部,既然兵部这里没有,那问题不是出在军队,就是出在户部。” 军队,户部。 王瑗之的心一沉。 这两个地方可都关系着大夏命脉,无论哪里出了问题,都不是可以轻易抹过的。 更重要的是…… 他凝视着谢琢没有任何异样的脸,深吸一口气:“军部已经彻查过,证明并无私造军钱,你当堂状告军部的事情要如何收场?” 谢琢微微笑了笑:“这个么,无需担忧,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他的笑容非常轻松,轻松到王瑗之根本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一点紧张之色,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王瑗之想不出他要怎么做,他只能和以往一样,近乎盲目地信任着谢饮玉。 于是当他在朝堂上,听见谢琢坦然认下了诬告之罪,自请流放漠北时,他眼前一黑,全靠身旁族兄死死抓着才没有当堂栽倒。 那个清俊挺拔的身影跪在朝堂中央,平静地接受着各方或鄙夷或轻视或嘲笑的眼神,在兵部尚书傲慢又带有施舍意味的怜悯“求情”下,终于得到了上首皇帝轻描淡写居高临下的一个“准奏”。 “丹青令谢琢,无故诬告兵部上下,为正朝堂法纪,肃清纲常,着抄没其家产,流放漠北,遇赦不赦。” 遇赦不赦,日后就算有大赦天下罪犯的机会,也无法惠及谢琢本身,这才是最狠的招数。 谢琢深深弯下了脊背,对着皇座谢恩,而兵部尚书从头到尾都站在他侧前方,站位微妙,不避不让地接下了他这个跪拜,而听见这个判决的谢首辅对此始终不置一词。 王瑗之脑中轰鸣,近乎呆滞地看着殿外侍卫冲进来,将谢琢的冠服除去,粗暴地锁上连枷,拖出了大殿。 在他们擦肩而过时,他看见衣衫凌乱形容狼狈的谢琢忽然侧过脸,对他轻柔地微笑了一下。 像是安抚,又像是告别。 第142章 为君丹青台上死(七) 谢饮玉因为诬告兵部私造兵钱而被流放漠北, 遇赦不赦。 这件事情在朝会尚未结束之前就已经传遍了京城的世家高门。 青春年华的小娘子们满含忧愁对花垂泪,郎君们端坐琴台后沉默不语,门阀聚居的清溪里陷入了一种死寂又焦躁的氛围, 这种气氛也通过下仆、脚商的口,一直向外蔓延到了平民们的居住区。 六年战役是一个太敏感的话题, 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一面白幡曾经挂在屋檐下, 从谢三郎君说要为六年战役修史开始, 百姓们都满怀期待地翘首以盼,等来等去, 就等到了这样一个结果。 流放漠北, 遇赦不赦。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