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亲一脸喜色,自月洞门的浓荫下匆匆而来,捏了一下她的脸蛋,便去唤那坐在廊内的摇椅上拿着个紫砂壶喝茶的老者,“父亲,宋将军从缇阳活着回来了!” “什么?” 老者倏地睁眼,坐起身接过他手中的信件来眯着眼睛仔细瞧了又瞧,才松了口气,于是面上的褶皱舒展开来,“活着就好啊……依他的才能,若非是后方粮草出了问题,缇阳何至于丢?日后他总能从蛮夷手里抢回来!如今就看陛下还肯不肯给他机会了。” 冰凉的触感袭来,令戚寸心一瞬之间睁开眼睛,室内是昏暗的,她一时还有些分不清是梦里梦外。 直至她看清面前少年的一张脸。 她发觉原来是他冰凉的指腹在触摸她的脸颊。 “你过来做什么?” 她鬓发已经汗湿,拥着薄被坐起来,“我们如今面上的身份是兄妹,不是夫妻。” “我不要。” 他捏住她的脸蛋。 将她抱起来往里一放,随后他便在她身侧躺下来,他偏过头,对上她的目光,“夫妻就是夫妻,任何时候我都不希望你要同我作假。” “我们这是为了保命。”她强调。 谢缈却不再看她,安安稳稳地枕着方枕,闭起眼睛,“你当初要与我做夫妻,也是为了保命。” 他嗓音平淡,却流露几分戏谑。 戚寸心不由想起当初在东陵,她冒昧问他愿不愿意和她成亲时,他问:“若你嫁给柳公子,你会死吗?” 她那时才见识过那柳公子唯母是从的模样,倒也点了点头,答他,“可能会吧。” 他记得清清楚楚就罢了,还不忘借此来驳她。 戚寸心闷闷地背过身不理他了,但她闭着眼睛却一时再难安眠,听见身畔少年清浅平稳的呼吸声,她翻身过来,望着他的侧脸,试探着唤了声,“缈缈?” “嗯?” 他没睁眼。 “如果今天囚车里的那个人真是宋宪将军的话,怎么办?”她心里始终装着这件事。 “你想救他?” 他却问。 戚寸心想起方才那个梦,那只是她儿时的一段模糊记忆,但她却敏锐地察觉到,也许那时她父亲与祖父谈论的那位宋将军,就是这位宋宪将军。 “他因为战争而死了父母,死了妻女,在这世上孤零零的一个人,也许就是靠着一个诛杀蛮夷,收复失地的信仰而活下来的,明明他打了胜仗,明明先生才杀了一个北魏皇帝,可德宗皇帝却自甘退让伏低,答应北魏的无理要求,下旨送你去北魏做质子……是德宗皇帝让他的信仰崩塌了。” 和谈只是周靖丰为南黎争取来的一个暂时的喘息之机,可德宗皇帝却起了偏安一隅的心思,想用退让换得一世安宁,可这怎么可能呢?北魏不会甘心与南黎平分天下。 若非是这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宋宪,若非是他对南黎的未来心生绝望,他送至德宗皇帝手中请辞解官的折子被驳回,他又怎么会在班师回朝的路上消失。 “他是我祖父和父亲都钦佩的人,他是个人,就会有承受不住重压而崩溃的时候,我们不能要求他总是像一块铁一样,要有敲不碎的骨头,还必须要有一颗永远也不会绝望的心。” “他为南黎做得已经够多了。” 她说着,又添一句,“但我们肯定不能暴露身份,如果要救他,就要想个别的办法。” “戚寸心。” 他却是唤她一声,一双漂亮的眸子盯住她,“他做过将军,手上沾过无数蛮夷的血,当初重重通缉之下他亦能逃出生天,而今却在这小小的亭江县被县衙生擒,你可有想过,此事很有可能是他自己有意为之,是他自己放弃了生念。” “我想过的,但他至少不该背负着这样的罪名去死。” 戚寸心又何尝没有做过这种猜测,但她想起今日街市上的百姓掀起的闹剧,还有那位被官差抓走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