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洗尘并不知道何妨的真实身份,只是看这家伙心动坐不住的模样,便能猜出个七七八八肯定又是哪位江湖高人的后辈。 他却不想打扰现下的和睦相处,也无意探听这位女公子隐瞒的秘密,只喝了一口清茶问道:是「鬓微霜,又何妨」的何妨? 然也。何妨点头,冁然而笑,也是「何妨吟啸且徐行」的何妨。 何妨到底只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被一群老狐狸和小狐狸包围,不用其他人套话,三下两下几乎就把自己的所有事情都抖了出来。 你想去找人?贺时晴问。 对,何妨捏着衣摆道,不过也不知道找不找得到。 陆未晞道:十年时间太长,人海茫茫,你又不知他长相,如何去找? 何妨也想过这个问题,摇头道:我只去西湖看看,找不到便罢了权当是个念想。 你这小妮子,孤身在外叫我们如何放心?蔺百晓话刚出口,便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嘴巴,哎哟这张嘴怎么就是管不住话! 何妨顿时明白在场诸位早已看透她的伪装,羞窘地低下头,雪白的长颈慢慢泛起红意。 贺洗尘摆摆手,道:你一个姑娘家确实要小心一点。江湖险恶,你一路走来没遇到麻烦,也是好运,但切不可掉以轻心。 他们一行中有太多男人,贸然提出同行,恐难以取信于人。贺洗尘倒也不是沽名钓誉之辈,径直问道:从这里到临安只差一段水路,你安排好行程了么? 何妨从包袱中翻出一张凭证:我打听过了,今晚有一艘画船会驶去临安的永乐港。 你看看,这就不懂规矩了吧!蔺百晓首先啧啧地皱起眉头。 林和犀道:小何姑娘,我们要是坏人,你拿出这张票证来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何妨却笑道:家中往来甚多江湖人,我没其它本事,但看人总还是差不离的。几位皆是正派刚正之人,不会害我。 小丫头,难不成坏人还会在脸上写「我是坏人」不成?你们也听好咯,江湖险恶,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个不慎可能就掉别人套里了!蔺百晓抹着自己的胡须给几个年轻人传授江湖经验,江湖中人,哪能没点保命的技巧,今天我便教你们一点独门秘籍,那就是,该怂就得怂,千万别逞一时意气把命给作没了! 没见他出场才几章,就怂了多少回了? 贺洗尘低笑出声,蔺百晓眼睛一瞪,问道:宝镜师父,前辈,难不成我说的不对? 那模样好像他敢说一个不对便要冲上去和他拼命,但依他该怂就怂的性子,可能也只是做做样子。纸做的老虎,只要贺洗尘瞧上他一眼,里头的底气便通通跑光了。 贺洗尘却止住笑意,灰黛色的瞳仁中满是揶揄打趣:话糙理不糙,这是蔺施主的大智慧,让你们白捡了还不快点谢谢蔺施主! 蔺百晓难免高兴起来,面上却白了他一眼,拿过何妨的凭证看了看:倚春楼的画船?小何姑娘,你还真的叫人坑了。 林和犀噗嗤一声弯腰捧腹大笑出来:倚春楼?我的妈呀哈哈哈哈! 这,这是为何?何妨不解地问道。 金粉描写的印花凭证散发着淡淡的兰花香气,贺时晴一边摆弄,一边答道:你不知道倚春楼?倚春楼是江南最大的销金窟,风月之地。陆未晞显然也有所耳闻,脸上登时浮起红晕。 贺洗尘抿唇笑道:也无妨,倚春楼不尽是声色犬马,你上了船,便待在房间里,谁敲门也不开,明天天亮下船即可。 蔺百晓阴阳怪气道:没想到宝镜师父如此精通此道。 耳闻而已。贺洗尘没有说谎。东亭在时,偶尔会和他说起这些事情,包括楼里的不幸之人,姐儿们的胭脂盒花样,头上金钿银篦浸染的泪水。 何妨脸皮子薄,红着耳根子说道:要不,我还是等等吧,不赶这么一点时间。 蔺百晓却贼兮兮地摇了摇头:且慢,浪费银子做什么?这凭证可没办法退。我想,我想啊,不如咱们也一起去看看倚春楼的风花雪月。 *** 装饰华美的画船停靠在码头上,只剩最后一刻便要启程。远远地走来六个戴着帷帽看不清人脸的船客,只瞧衣着,却是一半富贵一半贫,怪异得很。 蔺百晓大摇大摆地走在前头,衣摆无风自动,颇有几分恣意潇洒的豪情。 船上凤箫声动,笑语盈盈,陆未晞板着一张脸,僵硬地几乎迈不出步伐,反观小白毛和小花姑娘,却是跟进了大观园似的,也不犯怵,这边看看那边瞧瞧,几乎要把船拆了。 贺洗尘笑盈盈地看三个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