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许许多多其它概念连起来。比如另有一个‘牛’的概念。这两个东西的组合序列会很相似,因为抽象出它们的下层序列和关联概念,很多都是重合的。比如四条腿,比如都能被人养。大脑会发觉这两个组合序列相似,虽然不清楚该叫什么,先连起来再说。以后你再听到‘家畜’这个说法,更高一层的概念名字就取好了,新的存储组合也生成了,以后认识的猪和羊都连到这里。这就是大脑的第三招:分类。这种层层抽象还会向上延伸,比如生成‘动物’的概念。还会跟其它概念产生横向连接,比如‘马’可能连接到‘老婆’。为什么会这样连接?因为‘马’这个概念的下层包括一张抽象的、长长的脸。你的大脑中“老婆”这个概念已经连到了这里,双方共用这个下层概念神经元组合,所以连上了。连上之后,别人小声说‘母马’,你就会很敏感,觉得是在骂你老婆。” 听懂的人都听得痴了。没听懂的又开始推测图海川的婚姻问题。 “组合序列记录、模式抽象、分类。大脑就靠这三招,在内部建立了一个世界模型。如果这个模型是一座大厦,我刚才描述的局部就比一块砖还小。然而,整个大厦都是用这种机制建成的。这个世界模型的物理位置在大脑皮层,仅仅用了六层细胞,大概一千亿个。我们遇到的每一个需要智能解决的问题,大脑都在建好的世界模型中推演,就像棋手先推演下面几步,再落子。这叫预测。或者根据新的信息,先在世界模型中增添新组件,和旧组件建立连接,再来推演。这就叫学习,或者叫记忆加预测。 “做ai的人都有共识:智能的本质就是记忆加预测。我们头骨里面这个记忆-预测模型,有些人大,有些人小,所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歪曲。但大脑解决所有问题都是把它放在整个世界模型中运行。这样来看大脑,它不是通用智能才怪!” 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一个人的眼睛离开图海川的脸。只有一些小国代表受不了自己的译员了,用耳机连上公共翻译。 “一个小巧、简洁、通用的世界模型。听起来就能把人迷死。想制造大脑的人远远不止我一个,古往今来太多了。为什么他们都失败了?我们再回头来看看连接主义者,在我之前最近的尝试。” “他们的直觉其实是对的。分布式网络,单元最简行为,海量输入数据施加压力,让网络自己学习、生长、进化。这些都是构造大脑的基本原则。世上最复杂的东西都是长出来的,而不是设计出来的。也不要以为‘连接主义’在ai界成了贬义词,它就死掉了。当今主流的ai技术:深度学习或者机器学习,它们的内核还是这些原则,只是设计使用的数学工具先进了无数倍,再加上不声张而已。你最多能听见他们说‘黑箱卷积’或者‘玄学调参’。 “既然原理相同,那为什么从前的连接主义者尸横遍野,当代偷师了连接主义的概率学ai仍然看不到大脑的尾灯?原因只有一个:大脑比它们先出发——大概五亿年。 “大脑的世界模型不是从你出生开始构建的。只有最顶层很少的一部分才跟出生后的学习有关。下面占多数的底层,组合序列早已建好,预测模型早已完美,数据庞大到不可思议,连接复杂到不可思议,都是你继承的遗产。这些部分很多跟你的身体有关,更多的与外部世界有关。随便挑出一个局部,都能让顶尖的概率学ai汗颜。 “我们挑个简单的:皮肤上的压力感受器。你刚出生,它就对外部世界无师自通。给它个尖锐而快速的压力——痛觉,模型预测是荆棘或者爪牙,对策是不经过意识反应直接缩开,越快越好。给它个点状分散、轻微而移动的压力——痒觉,模型预测是昆虫或者腐蚀性物质,对策是没手的去树上蹭,有手就用手挠。给它个宽广、稳定而柔和的压力,模型预测是爱抚,对策是通知某个腺体分泌神经递质,神经递质促进一大片预先编好的组合序列兴奋起来,让你觉得爽,还会启动一整套社交行为。比如四脚朝天亮出肚皮,或者放开奶头笑一下,或者呻吟两声鼓励他继续。” 听众们一直屏息静气,这时突然爆出一片喝彩与掌声。图海川绝望地想:幸亏加的料够多。 “这么庞大复杂的底层模型,当然也是一点点学习外部世界,学出来的。不是我们自己,是五亿年间每一个直系祖先。学习方法是世界让神经建模不行的早点去死,或者终身破不了处,那些就不是我们的祖先。建模够快、够准确的才有资格做祖先。它们把整体建模的菜谱刻在基因组当中传给我们——菜谱,不是蓝图!也就是说,每个人头颅中的世界模型刚一出生,对世界的学习就已经持续五亿年。所以它才会长得那么复杂。 “而连接主义者呢?他们输在起跑线上。人工神经网络从一无所有的白纸开始。不仅节点和连接数量没法跟大脑比,探索阶段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