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干后,窗帘不用晾,现在正夏天,直接挂上,风一吹就干了。 窗帘很长,孙梅在下头抱着,不让窗帘落在地上沾脏。秦特站窗台上挂,孙梅提醒,“小心点儿啊。” “大妈您放心吧。”秦特仰着头,唇角像是含着笑。外面的风带进蝉鸣阵阵,以前真觉着刺耳烦躁,可此时不知为什么,可能是怀中窗帘上洗衣粉的味道,或者是别的什么,就觉着,这样烦躁的蝉鸣也不是不能忍耐了。 秦特把卧室客厅的窗帘都挂上,房间还是那个房间,房子并不新,但是,再旧的屋子,秦特都觉得,干净就是最好的装饰。 俩人收拾好房间就傍晚了,秦特说,“大妈,咱们去菜市场买菜吧。想娣姐什么时候回来,咱们先做饭。” “冰箱里有菜。想娣得晚上才回来。”孙梅情绪低落下去,“都怪我没本事,现在这把年纪,也找不到工作,现在想娣天天打工。” “大妈你不是在学会计么?” “我这年纪,会计证考出来谁会用呢?有点规模的企业都是用大学生,小作坊谁不是用自家人管钱。” 秦特试着鼓励孙梅,“大妈你会计证什么时候考出来的?” “去年年底。” “那也很厉害了啊。以前我们学校有人学财会,学三年还考不出会计证哪。” “我也是高中毕业,以前又干过,总有点经验。” “以前我听想娣姐说,她读书好就是像您。说你年轻时读书就特别好,是不是?” 孙梅无奈,“都多少年的事了。我们没赶上好年代,那会儿家里兄弟姐妹多,没钱供计,我还是读书读的多的,我大姐就念了两年小学。” “要不您一考就过呢。”秦特说,“大妈您以前不还卖过服装么,听说那会儿赚了很多钱,是不是?” “也没有很多。我们那会儿,卖东西跟做贼似的,工商的会来抓,一见有人来,包袱一拎,嗖嗖的跑。” 秦特听的直乐,孙梅也笑起来,秦特问,“那有被抓住过么?” “怎么没有?抓住了就叫家里人来领,东西没收,还得托托熟人,才能免除罚款。” “跟现在很像。现在城管也不让随便摆地摊,我就见过城管抓人,大家跑的可快了。” “那当然得快。有一回我扛着二十斤的货,跑了三条街也没叫工商抓住。” “这可太厉害了。”秦特说,“大妈你这么瘦,二十斤乍拎拎不算重,跑三条街怎么跑得动?” “不知道,可能是后头有人追,那会儿感觉不到累,要被抓到,不全瞎了。玩命的跑。” 秦特笑,“可真有意思。” “是啊,那时候苦是很苦,可也有意思。挣了钱去买俩火烧,再到天福号买称一斤酱肘子,得要肥的。在热火烧里一裹,香的流油。” 秦特巴嗒巴嗒嘴,“还能这么吃?我配着馒头吃都觉着香的不得了了。” “馒头不行,一听你这吃的就不地道。刚出炉的叉子火烧,那才香哪!”孙梅说,“我跟你讲,你看我瘦吧,我一顿能吃一斤。” 秦特瞪大眼睛,都不能信! “那会儿刚改革开放,人们肚子里都缺油水。”孙梅感慨,“东西拿钱就能买了,不再用什么肉票布票的,可一下子钱也毛了。大家都是闷头挣钱,咱们这种祖上没给攒下的寻常人家,就得全靠自己。” “大妈您真能干。” “不能干不行啊。我家就我爸上班,家里兄弟姐妹八个,怎么挨过来的呀,现在想想都觉着是个奇迹。” “那也过来了呀。” 孙梅叹口气,“日子好了,倒觉着不如以前有滋味。” “有滋味儿的日子就在后头,想娣姐以后交了男朋友,生个小宝宝,还怕您不忙的人仰马翻。”秦特说,“我听说带小孩儿可累了。” 孙梅笑,“那有什么累的,自己家孩子,看着心里都是稀罕,不累。” “会这样吗?” “当然了。” 秦特想想自己妈妈,“我妈不像大妈你这样。”孙梅叹口气,“你妈也疼你。你小时候学走路,她就在边儿上巴巴儿瞧着,生怕你摔了。你一倒,立刻就去接你。你也调皮,知道你妈妈会接你,每次一迈步就往前倒、往后倒、歪着倒、斜着倒。等她暑假开学,你奶奶带你,你还觉着奶奶跟妈妈似的,吧唧摔个大跤,脑门儿都摔青了,哭的嗓子都哑了。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