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去剑南吃喜酒,回来抱着她大哭,说将来嬿嬿嫁人岂不是活活摘心挖肝,后来听说堂姐在婆家受了委屈,被姐夫扇耳光子了,父亲怒的摔了茶杯,直骂畜生。 思来想去,便让她习武,女儿家到底不适合舞刀弄枪,选了节鞭,找了军中一个世代习武的上将来教授,亲手为她锻制一条精钢鞭,端着茶水巾帕守在旁边,监督她苦练。 父亲说,将来若夫婿欺负你,爹爹不在身边,便用这鞭子抽他。 抽他! 昌明殿外,一众殿前司侍卫拦在了面前,表情顿时警戒起来,鞭起鞭落,风旋电掣,如霹雳,如光闪,鞭子打在长戟上,迸发出响烈的火星。 女子眼神冷厉,眉角眼梢皆是英锐之气,鹰瞵鹗视,羽林卫招架的十分吃力。 小柱子出来传口谕:“陛下说了,不得伤了贤妃娘娘分毫。” 羽林卫愈发缩手缩脚,只守不攻,很快被缠走了刀戟,一个横扫秋叶,倒下一大片,更多的明金铠甲从远处奔来:“护驾!护驾!......” 小柱子再次出来:“陛下口谕,放贤妃娘娘入殿。” 羽林将石浚齐大慌:“不可啊!” 小柱子道:“陛下说了,全部退后,否则以抗旨罪论处!” 羽林卫战战惶惶地列战殿门两侧,让出大道。 从前来侍寝,下了软轿皆是走的西侧门,直入西寝殿,他时常还在东侧殿处理事务,或批阅奏疏,或与官员们夜议,她等的无聊,又不敢自己先睡,便玩手指,玩腻了四下悄悄寻摸小玩意儿,釉盘里的枣子、贡果,有时还会忍不住吃一个,他这儿的东西都是摆出来看样子的,从来也没见他吃过,有一次啃一个又大又红的石榴,吃到一半他过来了,她吓得手忙脚乱,将剩下的一半塞进了锦被,原想他去沐浴的时候再吃完,谁想他似是很累了,被宫娥们围簇着更换了寝衣,捏着额角直接坐在了卧榻上,结果…… 他是个极爱干净的人,干净到让人害怕,见不得禽兽毛发,所以各宫无人敢养宠物,听闻夏天身上多了汗便要立刻沐浴,一刻也耐不得汗腻。 那次却没生气,笑了笑,像个长辈一般说:“你怎么像个孩子,以后不用躲躲藏藏的,朕又不是老虎,吃完了记得漱口。” 说完让宫人来换被褥,那一次,她说不出的感动,望着那伟岸的背影,明黄色阔袖长衫中衣,暗花龙纹,灯火煜煜中,身形笔直如清风玉竹,磊落如月下苍松,差点一个念头没忍住扑上去,死死揽住他的腰身,对他说:“要了我吧……要了我吧……我愿意……我愿意……” 当然,也有严厉的时候。 譬如看书的时候,她是个坐不住的人,一安静下来就浑身像长了蚂蚁,他却能静静地坐在那里,除了翻书几乎一动不动,两三个时辰,双肩如格尺,端正不苟。 最严重的有两次,一次是她在内殿寻摸,摸到了紫檀书架,在空格间看到一只木雕的仙鹤摆件,雕工甚是精致,每一片羽翼栩栩如生,她生了好奇,转头看到他不知何时进来了,眉峰紧紧蹙着,不悦地说:“以后不许动朕的东西!” 还有一次,是大婚不久,一个嬷嬷盗了她的首饰拿出去倒卖,她最恨这些鸡鸣狗盗,便亲自挥着鞭子教训了一顿,几鞭子就晕过去了,是个不禁打的,从前在徐州也是这样,节度府从来没有这些乌糟事,现在到了东宫玉衡殿,人人都当她年纪小,是个好糊弄的。 他从宫里回来听说了这件事,疾言厉色地来训她:“宫人犯了错,自有司正女官,有司礼监,你是什么身份,如此轻率!” 当夜,她哭肿了眼泡。 后来,她的鞭子再也不对着人,心里不痛快的时候便朝着不会说话的树比划。 ......第一次走大殿正门,第一次进东侧殿,漫天明黄锦幔,铜胎三足掐丝珐琅龙镂熏炉,一室馥芳柔润的龙涎香,内监和宫人们伫立在外殿,表情怵目惊心。他坐在内殿御案后,目光泓邃,神情如常,束发鸾龙镶宝金冠,缀绣团龙祥云赭黄袍,衬托的整个人如日月耀辉,明珠闪熠,端的是尊贵无限,方才刚见了高昌国的使节,所以穿的吉服。 从元和十三年到隆兴五年,你整整欺负了我七年! 把我当成一个痴傻!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