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恩负义的,宛央成不了皇后也罢了,可宗昱是实打实的皇长子,他却迟迟不立太子,却是何意?还不是猜忌我沈家,当初傅家一倒,他把羽林军来了个大换血,把我沈家经营多年的势力也清除出去了,从武在吏部熬了这么多年,本该擢升尚书,可偏偏进了中书,表面看着风光,实则没权没势,还不是皇帝的侍从,为的是防着我们家增添羽翼。” 沈从武眉梢眼角透着城府,漫不经心道:“狡兔死,走狗烹,我和他走到君臣相疑这一步,是早晚的事。” 淑妃拿着帕子,含泪欲泣:“本宫决不能让那贱人进宫!踩在我皇儿的头上!把门客全派出去,除了这个祸害。” 沈从武道:“晚了,咱们家四周全是眼线,人家何等心智,早几个月就监视上我们了,稍有风吹草动,不等你动手,先被抓了现行,现在紧要的,不是刺杀,而是尽快弄清楚那女子的身份,制造舆论,以千万人之力抗衡,方有几分胜算。” 淑妃猛擦干泪:“弟弟,我可全靠你了,那翟衣紧着赶制了出来,却没有昭告封妃的吉日,本宫怕,皇上说不准何时,来个出其不意,咱们全都乱了阵脚,叫他钻了空子。” 沈从文唇角扯着一抹冷笑:“放心,流言已成了气候,那些谏官御史们,三公九卿,正磨刀霍霍,我们只需加柴添火,真到封妃大典上,有的热闹看。” *** 窗外蝉鸣嘒嘒,暑气渐盛,定柔仰着几个绣枕,坐在窗下小榻握着纨扇,轻轻扇着,颈下微有汗意,衣带松着,含笑欣赏着肚子的跳动,偶尔鼓起一个小拳头。 这孩子比可儿好动的多。 若再生个可儿那般的,以后得一对小棉袄,梳同样的角角,穿同样的衣服,一高一矮,一大一小,追逐嬉闹。 想想就觉得美好。 坐得久了有些腰酸,起来到阶下漫步,经过张嬷嬷的房间,忽听到噎噎的抽泣声,不禁好奇,推门进去,张嬷嬷慌忙抬袖拭泪。 “娘娘,可是要什么?” 定柔望着她,问:“怎地了?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尽与我说,待我告诉皇上,你照顾我一场,恩义深重,凭是什么事,我都竭尽全力。” 张嬷嬷抽噎一下,强颜欢笑:“没事,娘娘多虑了,奴是被檀香迷了眼。” 定柔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嬷嬷,我们相识一场,我从未将你当奴仆看,你难道还将我当作外人吗?” 张嬷嬷拍着她的手背,极力忍着泪水:“奴婢真的没事。” 定柔再三追问,几乎要恼了,张嬷嬷无奈,只好全盘托出:“我曾进宫一次,就是您触柱那次,向皇上禀报伤情。宫中是不准马车行走的,我戴着帷帽,不想在宫墙夹道遇到了以前一个故人,是太后宫里的老监,一眼将我认出,我随口打了个招呼,没成想招来了祸端,太后察觉我了,派了人去我家缉人,皇上本来早一刻得了消息,让羽林将阖家挪走了,可我女儿萝姑那会子恰抱着孩儿出去串门子了,来不及转移,被抓了个正着,关押进了宫正司,那地方我是知道的,不死也废了半条命。” 定柔心跳骤快:“宫正司......” 那地方她是去过的,四面不透风的暗室,没有窗户,分不清白天黑夜,墙上挂满了五花八门的刑具,刘嬷嬷曾在那儿险些丢了命,萝姑的孩儿才五个月大,怎禁得住? 张嬷嬷泪水急掉:“娘娘,您不用为奴婢忧心,皇上送了口信来,会护他们周全,不会有性命之虞,只是要受点苦,熬一熬就过去了。” 定柔越想越心里发寒,恐惧蔓延开来,脚步无意识地后退,手心攥出了冷汗:“是......因为我......对不对?太后......在刑讯他人......” 夜晚。 屋中没有点灯,她早早让她们伏侍安寝了,抱膝坐在床上,望着衣架上蹙金刺雉的翟衣大衫,铺锦列翠,华美斑斓,妆台上摆着的凤冠,黑暗中璀然流华,珠宝之光灿烂生熠。 泪水缓缓滑下。 终于明白当年殿选,第一次面对太后,为何会那般恐惧。 如今已是这样排斥,以后我和可儿进了宫,晨昏定省,将是何种光景。 我的人生不是只到封妃大典。 寄人檐下,可儿将会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长大。 她的一生还很长很长...... 到了宫中,稍有行差踏错便是灭顶之灾……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