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坛的内门弟子却道:“他们我不曾看见,就看见你了,休要啰嗦,不然打你板子!” 阿绣哭丧着脸,忍不住看向桑重,桑重正侧着头和聂小鸾说话。 阿绣想叫他,又觉得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身份,求他复合太不要脸。为了辛长风和辛舞雩,她固然可以豁出脸皮,但就怕豁出脸皮也换不回桑重的心,反倒让他看低自己。 犹豫片刻,在小道士们幸灾乐祸的目光下,领罚去了静思阁,跪在神像前,就着长明灯抄写。 静思阁里并无旁人,她被下了禁制,抄够数才能起来,无法偷懒。 抄到一百零一遍时,吱呀一声,身后的门开了。夜风吹进来,神像前的长幡飘动。 月色明朗,将一个长长的影子投射在她身上,她身子一僵,停住笔,没有回头,声音轻轻的,仿佛怕惊扰了谁的梦,道:“桑郎,是你么?” 这是她跪在这里的一个多时辰里,精心策划的一幕。倘若来人真是桑重,她有十足的把握打动他的心。 桑重立在她身后,眼神复杂难言,语气平静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阿绣这才露出真容,回头看他,秋波盈盈,满是喜悦,两行清泪落下,哽咽道:“你又怎么知道是奴?” 小祸害,你这一身妖气,一进坛场,我便闻见了。桑重心里想着,移开目光,踱至东面的一尊神像前,冷冷道:“目光灼灼,非奸即盗,除了你,还能是谁?” 他还是醮坛上的打扮,站在这里,好似神像活了过来。 阿绣擦了把脸,眼神直勾勾的,笑道:“桑郎,你这样真好看。” 桑重见她没脸没皮的,反倒笑了,泠泠道:“你若想一直这么跪着看我,我也不介意。” 阿绣撅起小嘴,道:“桑郎,奴腿都麻了,你让奴起来罢。” 桑重道:“你这妖孽,满口谎话,尽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理该在此多跪一会儿,好好反省。” 阿绣眨了眨眼,螓首低垂,摆弄着衣带,道:“奴知道错啦,这些日子无时无刻不在反省。这次来,就是想把真相告诉你。” 桑重漠然道:“你们究竟是何来历,要经书作何用,所谓的真相,我已不想知道了。” 阿绣咬着嘴唇,沉默片刻,凄凄切切道:“相识一场,纵然没有结果,奴还是希望你知道奴是谁,这一切因何而起。如此,即便将来奴遭遇不测,也无憾了。所以你不想知道,奴也是要说的。” 桑重不作声,注视着面前的神像,仿佛上面有什么值得深思的东西。 阿绣缓声道:“奴本是皂阁山下的一株海棠,修炼成精,被一个好色的真人看中,做了他的炉鼎。他修为极高,不久便带着奴飞升去了天界。” 桑重闻言,心里泛酸,她的前夫不管是真是假,来头都不小。 “那厮行事荒唐,神仙没做几年,便触犯天条被诛。奴受牵连,原本也是要上诛仙台的,幸得钟妃娘娘求情,保全一条性命,做了她的侍女。钟妃的夫君是玉宸帝君,他们育有一双子女,长子叫作辛长风,女儿叫作辛舞雩。” 桑重听到这里,心中有些奇怪,天神几乎不可能生育,这个钟妃和玉宸帝君不仅有孩子,还是一儿一女。 阿绣看了看他,心知他嘴上说着不想知道,其实是好奇的,接着恨声道:“玉宸帝君无情无义,冷酷至极,为了战胜宿敌,不惜以女儿为药引,炼制丹药。钟妃获悉此事,震怒无比,质问他时惨遭毒手。” 这番骇人听闻的说辞,桑重是相信的,常言道:虎毒不食子,无毒不丈夫。身居高位的大丈夫往往比虎毒得多。 阿绣面色沉痛,抿了抿唇,转眸看着头顶的幔帐,道:“少主是个好哥哥,一向爱护小姐。他得知钟妃的死因,便想带着小姐逃离天界,被玉宸帝君发现。一边是无辜可怜的妹妹,一边是杀害母亲的父亲,他……” 她头低下去,声音也跟着低下去,道:“他犯下了弑父之罪,自己也受了重伤,一直昏迷不醒。”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