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昭阳殿。 朱红色幔帐幽影朦胧,彭正兴止步于此,手执拂尘行了大礼:“陛下,已是卯时二刻。”今日初六,虽非大朝会,近臣入内庭议事,一样紧要。 宇文序知觉尚且昏沉,抬手揉了揉眉心。身侧贪睡之人却早早醒了,滚一圈儿压上他胸口,闹着“不许去”。 宇文序睡眼惺忪,一手绕去南婉青腰背,轻轻拍打,尽力放软的话音:“且歇一歇,回来陪你用膳。” 南婉青抱着不撒手:“你又哄我!这一去又是十几日了,不许去——” “青青……” “不许!” 宇文序说不通,擒了两条藕白腕子,稍些使力便将南婉青困在身下。他蹭了蹭美人颈侧,温热鼻息回旋鬓边耳后,千万般绵绵情意:“必不是哄人的话,你再睡一会儿,我速去速回。” “不等过会儿,就是这会子你须得陪着我。”南婉青不依不饶。 宇文序无奈抬首,鲜见的温文和缓,言语并未退让:“上回你说淮扬菜的厨子不好,我吩咐再寻了几位,原想昨日带来赔罪,一时忘了。今日午膳这几人掌勺,你看看好不好。” “不好。”下身与手腕由人牢牢钳制,南婉青挣脱不得,一迭声嚷着不好。宇文序不欲多做纠缠,照旧临别一吻。南婉青果断偏了头,宇文序也不恼,大大方方吻上脸颊,哄一句“等我”起身更衣。 南婉青留人不住,再不吐半个字,闷头扎进百子锦衾,缩成一团,裹得严严实实。宇文序只怕她缠着闹腾,叁两步离了床榻,那人却一声不响躲去被子里,不知生闷气还是哭成什么样。 修长指节撩开层层红帐,彭正兴跪倒帘外,眼见帝王袍裾细密的金边,终于叩首站定。宇文序驻足回眸,榻上人蒙头不语,素馨黄被褥遮蔽安分蜷曲的沉默,仿佛茫茫大荒兀自矗立的空山,连天漫水皆是寂然秋色。 眼前勾起纱幔的手掌微微摆动,无声的退下,彭正兴正欲劝诫,宇文序放了朱红鲛绡背身而去。偌大的金玉雕花象牙床唯有一张羊绒衾,南婉青全数卷来身上,乱蓬蓬堆作一窝。宇文序扯扯两下,她攥得死紧,锦被纹丝未动。 “青青……”宇文序上了榻,连人带厚绒衾一手圈起,隔着松软被絮的拥抱,南婉青仍旧无动于衷。 “闹着我留下,又只许抱这劳什子,”宇文序叹道,“倒不如走了。”厚重被褥钻出一个小脑袋,恰在他怀里,四目相对,历来骄横的人哭红了眼:“你自己铁了心要走的……” 宇文序岂敢再辩:“不走,只陪着你。” “当真?”南婉青将信将疑,止住哭,小脸挂了几颗晶莹泪滴,楚楚可怜。 “当真,”宇文序仔细抹去珠泪,他不惯于抚慰女子,手指头打架似的摆弄,怕轻又怕重,“彭正兴已去宣室殿传旨了。” 南婉青探出宇文序怀抱,寝殿灯火寥寥,低垂帘幕平静无波,稀疏几道橙黄光晕,不见人影。南婉青心下稍安,前后一番折腾,宇文序肯这般迁就,到底存着叁五分情意,日后清算东楚旧臣,不至于沦落杀鸡儆猴的引子。 “向之——”南婉青一低头缩去宇文序怀中,半是羞赧半是雀跃的娇嗔。宇文序吻一吻发顶,交颈而卧,耳鬓厮磨,世上也独有这一人使他甘愿退居礼则之外:“再歇会儿,我陪着你。” 宫制莲花漏分为九十六刻,每日子时更换双匮净水,铜壶滴答,十二时辰即可历历在目。宇文序再度醒转天已大亮,重帘锦帐如瓢泼红雨隔绝朗朗晴光,满眼迷离幽暗。南婉青已坐起了身翻阅闲书,引枕垫在腰后,侧转向里,遮掩多半夜明珠光辉。 “什么时辰了?”宇文序欺身上前,大掌揽过腰肢,困倦睡眼紧贴南婉青脊背,一层纤薄纱衣,鼻尖丝丝缕缕沁人香。 “也该午时前后了。”南婉青合起话本,移开男人粗壮胳膊压去身下,宇文序难得懒怠,任人摆布,“我算是明白了,岂是你舍不得我,分明生了躲懒贪睡的心思,还要我担着惑主的名声。” 宇文序连日操劳政务,焚膏继晷,今次才踏实睡了一回长觉,也知她存心打趣,接口说道:“娘娘聪慧,事事洞若观火。”南婉青顿时冷了脸,蚕丝游龙寝衣轻软顺滑,她扒开领口又拧又咬,委昵勾人的缠闹,并非下了狠手撒气。宇文序浑身酥痒,衣裳钻来一只猫团儿,上蹿下跳。 “我什么心思你自然清楚。”宇文序招架不住,服了软。 南婉青道:“君心似海,妾身不敢妄加揣测。” “当局者迷,你在此山中,反倒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