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宋澜便要在世家之外择选心腹。 叶亭宴出身没落将门,不受汴都世家威慑,又在北方颇有一番影响,确是他的上上人选。 她想得明白,玉秋实自然也想得明白,如今敬酒,怕是要借机为难一番了。 落薇顺手拈了身侧琉璃盘中的一枚果子,乐得看戏。 果然,玉秋实得了答复,立刻改换了称呼:“叶御史。” 叶亭宴不卑不亢地应了:“请太师赐教。” “你那篇《伤知论》写得极好,年轻士子,上有雷霆风雨独立之勇,下怀苍生万物垂怜之心,老夫十分赞许。”玉秋实神态真诚自然,宛如一个和睦老人,“只是老夫有一事不明,请御史为我解惑。” “臣不敢,太师请讲。” “许多人不知,叶氏长公子在幽云河役中有投敌之嫌,当初御史与另一位兄长是被当做叛臣缉拿的,连奴印都打了。后来,因长公子已死、证据不足,先帝仁善,并未深究,念及已故的叶老将军,还是下旨赦了叶氏的罪行。” 叶亭宴平静地听着,就连持盏的手都没有抖一下。 落薇瞥了宋澜一眼,发现他面色微沉。 叶亭宴入京,算上今日也不过五日,小昭帝必然没有想到,短短几日,玉秋实竟已将他这千里之外、多年以前的秘闻查了个清清楚楚。 “御史年少逢此大祸,险些摧毁,二公子从军后,你与兄长失散,销声匿迹了良久,好不容易才被寻回。老夫同一个曾在北幽驻守过的武将有旧交,前几日吃酒时无意提起,竟听到些新鲜言语。” “三公子失散后,叶将军亲旧众多,撒了大把钱财助二公子寻找幼弟,五年来有不下十数个冒充者,而最后寻到御史——” “是因那篇《伤知论》。” 他意味深长地拖着长腔,声音带笑,言语却分明是诘责:“三公子少时确是文武双全,再说,能写得出《伤知论》来的人,有何动机冒充?是而无人怀疑。” “但老夫听完,心中却生了许多疑虑。”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众人却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叶亭宴定定站着,用一种有些奇异的口吻缓缓问:“太师疑臣的身份?” 玉秋实摇首道:“身份?不是身份,是目的——这猜测,在北幽并不难闻,御史要授官,必定是被细细查过身世的,然而这样的传闻,为什么没有到陛下的耳朵里?就算是老夫,也是无意得了机缘才知晓,是谁在其中刻意含糊了此事?” 他立刻转身,向宋澜恭谨拜道:“臣方才想同陛下所言,便是如此,陛下可用叶氏旧人,却不可用身份不明之臣哪!” 落薇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玉秋实不愧是浸淫多年的老狐狸,好毒的心术。 恐怕在宋澜带叶亭宴回京之际,或者更早,在他看了《伤知论》、猜测到宋澜想擢此人以遏相权时,便开始着手探查起了叶亭宴身上的破绽。 叶氏二公子都认下了这个弟弟,宋澜派人查时,压根没想过此事。 玉秋实则特意寻了北幽武将,细细问来,一字一句、一日一岁,终于寻出了这一个口子。 只消添油加醋一番,便可在本就多疑的帝王心中落一抹不可散去的阴云。 叶亭宴要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 ——就如同如何证明“我”是“我”。 倘不能简洁有力,即使宋澜此时不信,过后用人之时,也不可能毫无芥蒂了。 得心应手的诛心术。 落薇托着腮,心中忽而想,宋澜与玉秋实勾结已久,玉秋实想必数次在宋澜面前进过关于她的此类言论。 毕竟这二人心知肚明,她与宋澜是同抱刀刃而眠。 暗夜无光,不能兵戈相向,可若天光大亮,一切便无所遁形。 宋澜竟能顶着这样的猜忌,大胆在她面前做戏,是自信所行之事永远不会被她知晓,还是寻不出第二人来弹压玉秋实? 从前在她心目中怯懦羞涩的少年人,竟也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