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办的别业,偶尔回来住上一住,要卖又舍不得,放着落灰且心疼,昨日叫家里人来我这里招呼,可不巧了!” 翠宝正被隔壁羊肉馒头的香气勾得吞口水,有些恍惚。 “婶子不能诓你,那屋子离鸡鸣寺近,走两步就到,关键只要这个数。”李婶摸来翠宝手指,朝掌心按下两根,“眼下房主就在应天,过几日保不准要走,赁不赁随缘,他家不指望这笔钱。你要是有意,一会儿婶子带你去瞧瞧屋子,保管你瞧了不知怎么喜欢才好!” “走两步就能到鸡鸣寺么?” 翠宝心动了。 羊肉馒头再顾不上。 眼看要入冬,应天还没下初雪,等到第一场雪下来,鸡鸣寺覆了雪,就同小时候娘亲带她来时一样,雪片纷飞,高塔覆白,冬至那日有斋面冬笋可以吃,一碗只要五文钱。当初赁在双井巷她有私心,想再看看雪色下的鸡鸣寺。而今价钱合适,可以救急,真是一件喜事。 李婶见她松口,连声应是,和她约定时辰看屋子。 两人说好,翠宝捎上几个羊肉馒头,牵马回家的脚步轻快不少。 一路盘算回去梳洗,换身衣裳。 当她推开门扇,瞧见院子枇杷树前灰蒙蒙的身影,一直挂在嘴边的笑容忽然凝固 ——他垂着头颅坐在石椅上,双手扶膝,手背雪白雪白没有一点血色,像一尊失魂破败的人偶,没人提绳他就没了生机,顿在原地。 日头升起,满院晨光照耀,昨夜下过大雨,地砖里的杂草都比他显的精神。 翠宝走近,惊觉他从头到脚都是湿的,难怪藕色褡护瞧着颜色深重。 “高献芝你——” 话还没说完,面前偶人似的影子剧烈一抖,双手伸来锁她。 突然吃力,翠宝上身朝前一挺,急忙按住他的肩,稳住自己。 “你不会在这里坐了一夜吧?!” 手心压出水意,翠宝愣怔。 “回来就好。” “我知道,只要我等,你会回来的。” “说好性命拴在一处,你不会不要我,不会丢下我,你不会,绝不会。” “前夜是我不好,擅自妄为,惹你生厌,我再也不敢了。” 高献芝没有贴上来,只看她一眼立刻低垂低头,苍白薄唇翕动,似喜似悲,不断酸涩地重复这几句话。 酸意弥漫,翠宝突然也觉鼻酸,手里握着的羊肉馒头也不香了。 他实在可怜。 浑身湿透,方才一闪而过的眉目蕴着凄怆,脸色青白,身上潮气挥之不去,真就淋了一夜的雨,晨光照着,一点不暖。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既爱美,难免见怜,怜惜金枝玉叶被狂雨击溃,崩溃到眼里盛满血丝,分不清是不是哭过,人似傻了,嘴里颠来倒去只有这几句话。 他说她不会不要他。 可听起来,似乎充满不确信。 否则无法解释他颤抖的声调里此时为什么透出一股大喜过望。 翠宝蹙眉,目光落在石桌上。 那里盖着一碗东西,大雨冲斜盖面碟子,从露出的一角可以看见碗中泡胀的馄饨,一个挨着一个碗里拥挤不堪,没有汤水,面上胡荽停止流动,如一只只搁浅的小鱼,在拱起的白岸上发黑,腐坏。 他还买了鸡汤馄饨,等她回来。 “你不会不要我。” “前夜是我不好……我再也不敢了。” 翠宝伸手,扣住高献芝不住摇摆的下颌,强迫他抬头。 终于对上视线,才一眼,她心口发沉。 像平白挨了一拳似的,有气吐不出。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