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七娘再添一碗汤羹。她却已然放下筷箸,飞速道一声用好了,她还有事,得先去铺子。 屋内三人目送贺七娘起身离开,方砚清冷哼一声,率先撂了筷子。 而本就敏锐感知到二人之间不对劲的远松也是立马放下筷子,甚至还在案下扯了扯正打算继续摸个胡饼的栴檀,拦下了她的动作。 案后,方砚清正面沉如水地坐着,徐徐转动着指间的戒子。 他曾在无意间,听书塾的孩子们提及,说贺家阿姊爱吃鱼,到了夏日经常会带着他们一道下河捞鱼。 想着该给她的满屋酒香一些回报,所以,他才会在远松问到,要送一份什么谢礼给贺七娘,答谢她昨夜相助之义时,提出要再加一盅以鱼汤做底的汤浴绣丸给她。 就像是以前,家中的卷毛小犬哄得阿娘开心后,总会被奖励它最喜欢的烤鹌鹑一样。 结果,她不光没有兴高采烈,眼睛亮闪闪地望着他笑不说,竟是对着这样一道东都烧尾宴上压台的名菜,还能表现得一脸的食不知味。 手持帕子轻拭嘴角,方砚清眸色沉沉,注视着贺七娘离去的背影。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事能这般令她牵肠挂肚? 叫她连望着人笑,都不会了。 缓缓起身,方砚清展了展衣袖,面无表情地迈开脚步,往贺七娘离开的方向而去。 而远松也咻地站起,正准备叫栴檀跟上,却是扭头就见栴檀的手又在往那筐胡饼上伸。 二话不说用帕子飞速包了两个胡饼塞到栴檀手里,远松转身,朝外跑去。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他可真是...... ———— 将铺子的门板一扇扇卸下,贺七娘抬脚迈出门槛,注视着眼前纵是风雪未歇,却仍算热闹的街市。 已近腊月,虽说年前她这酒铺定是无法开业的,但好歹,她也算是正式在伊州城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 拿出扫帚,清扫门前积雪。 贺七娘盘算着,等收拾好这处后,就去上次买鸡的人家问问,再买上几只,也好给方砚清炖些滋补的汤。 好歹他也受了伤,又暂住在她家不是?就当,就当是略尽地主之谊呗。 不过,就是这铺子到底该做个什么门匾才好呢? 贺七娘停下手中的动作,双手把住扫帚的柄,一筹莫展地盯着门上已经空了的地方。 “呵,一个门匾就难住了。” 身侧又有竹香拂过,一时受惊,贺七娘撑在扫帚上的手猛地一倾,连着她整个人都一个踉跄。 偏罪魁祸首已是一展衣摆,大步从她身边走过,一手背于身后,在这不大的铺子里踱步闲逛了起来。 贺七娘眉心蹙起一瞬,暗道她猜测方砚清其实本性乖张的想法,还真是没错。他这不是啧就是呵的,她现在是真心希望,昨夜那些蒙面贼人能将眼前这个,换回成方夫子了。 手中扫帚被紧随方砚清身后的远松一把夺过,贺七娘一脸惘然地看去,便见栴檀拍拍手中饼屑,对着她耸耸肩,继而摇了摇头。 很好,看来栴檀和远松也不知道方砚清到底怎么回事。 认命地跟上,贺七娘见他闲庭信步地走到柜台后,将她之前随手写的那几张纸提起来。 “贺记?贺家酒铺?酒?” 一个猛扑,面红耳赤的贺七娘拼命将手伸长,想要将方砚清手中的那几张纸抢过来。 谁知,他仗着自己的优势,轻松将手举高过头顶,随后在贺七娘生无可恋的表情中,突地笑了。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