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子就只有那么多,这一场竞争,没有怜悯。 亚麻律特别注意了一下其他孩子的表情,汪涛没有特别的表情,想来对眼前这的这场饭局,他可能早已习惯和爸妈——可能只是妈妈——出外交际。汪佳樱一手拿着菜单,正在阅读。另一手放在膝上,可能紧握,也可能只是无意义的放着,但桌子底下是什么情景,亚麻律只能揣测。 「我看大家都饿了,我们来点菜。亚同学,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汪用奎像是见大家都心不在焉,打破沉默。 「我对上海菜不了解,您推荐什么,我吃什么。」除了酒跟咖啡,亚麻律对吃没有特别讲究,随便应道。 「那我来瞧瞧,上海本帮菜,这个扣肉是一定要吃的。鰻鱼你吃吗?这里的鰻鱼跟台湾不一样……」汪用奎翻阅菜单,很熟练的点起菜来。 亚麻律没有特别在听汪用奎点了什么菜,只知道汪用奎点了很多菜,就像多数他看到的,这里的人喜欢点满满一桌菜,却不会将菜都吃完。上海的物价不低,这种点菜法有着中国人的热情,同时也有中国人的铺张与浪费。 「我是不是应该要有一点感动?」亚麻律觉得自己有点矛盾,他认为自己太理性了。铺张背后的热情,那应该才是他要看的,如果只看铺张,这顿饭背后主人的情谊等于被他这位客人抹杀。 席间,魏云祺话匣子最活跃,她问了亚麻律许多问题,从学业到感情,从家庭到学校生活。亚麻律想,我一年跟妈妈聊天的内容,都没这餐那么多。 「这次来上海,是为以后来上海工作做准备吗?」 「我也不知道,明天学校第一天上课,我想要上一阵子课,然后再多看看上海的风光,才能判断。不过,我这个人基本上不排斥到任何地方生活。如果新疆有好机会,去新疆也可以。」 「这样想蛮好的,大陆虽然遍地是机会,但好机会就整个人口来说,还是不多的。没有好的背景,好的家世,就得有好的能力。」魏云祺说,而在她说话的时候,亚麻律注意到汪用奎从来不插嘴表示意见。 「叔叔的专业是什么呢?」汪涛害羞的问。 「教育哲学。」 「听起来很深奥的样子。」 「不会啦!教育哲学跟哲学里头的形上学、知识论那些东西比起来,算是比较平易近人的了。吃饭的时候我不聊哲学,怕影响各位食慾。」 魏云祺指着亚麻律,对儿子说:「你如果对哲学有兴趣,跟叔叔留个qq号,回头你再跟叔叔请教。」 「qq号是什么?」亚麻律问。 「类似大陆的msn,不过功能更强大,简直就是数位化的名片,每个人基本都有一个。你如果没有,赶紧上网申请一个,学校老师们都有,联系方便。」魏云祺解释说。 「qq号我现在没有,加微信可以吗?」亚麻律对汪涛说。 「可以,我来扫一扫。」汪涛拿出他那支最新版的iphone,和姊姊佳樱用的是同一型号,多少显示汪家人至少生活无虞,有馀力负担给孩子的奢侈品。 汪佳樱跟弟弟之间虽然话不多,但一下汪涛不小心手肘顶到汪佳樱,让她手上的汤没拿稳。汪佳樱没生气,撇嘴轻轻捏了汪涛一下,没有惩罚的意味,倒有一种姊姊对弟弟的疼爱。 亚麻律一顿饭看下来,有感汪用奎一家人感情绝对可以用「和睦」一词形容。他想,不管之前他们因为什么理由找黄达教授进行諮商,或者家族治疗,至少现在看来,这一家人的关係没有太大的问题。 或者应该这么说,任何家庭都有各自的小问题,就像每个人身上都多少有一点小小的毛病,可能是左膝关节不大灵活,或是背上有长不完的青春痘。但小毛病无碍一个家庭的和乐,就像一个人不大可能死于季节性过敏造成的流鼻水。 儘管某些小徵兆可以做为对一个家庭问题判断的基础,但也因为有各自小小的摩擦,家族中各个成员的个性才能充分表达。 试想一个五口之家,每个人的个性都不同,要完全没有摩擦是不可能的,只要摩擦在合理范围内,又有何妨。 饭吃到一半,亚麻律觉得他接受黄达教授指派的任务来这一趟,真的是来对了。因为一年的时间他能好好做自己的事,而和汪家人相处,现在看来不是什么苦差事,甚至还可能让他在上海生活有一个稳定的照应。他原本计画在饭后,要给黄达教授一篇简短的观察报告,现在他已经大概知道该怎么描述这一顿饭,他所观察到的场景。 「因平安而无趣,有时是好事。」亚麻律总结这一餐。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