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忽然问道,南门望犹豫地答:「我……应该是寒底吧?我怕冷,早上起不了床……」 「嗯,好。你快脱衣服。」 「什么?」 「脱衣服啊!你身上包括内裤全都要脱掉,你要我帮你脱吗?」 这个年轻医师的医德似乎很糟糕。南门望听话地把染血的衣物全数脱掉,然后有点尷尬地把内裤都掉到一旁。鼻子痒痒的,他马上打了个喷嚏。 石俊前后看了看南门望伤痕纍纍的身体,戴上手套,用白色被子简单围住南门望,只露出流血的几处。他先依照一般程序把伤口简单清洁,然后让棉花蘸了些奇怪的浓稠褐色药汁…… 「这是什么?」南门望不禁缩起身体问。 「好物啦,乖,别怕。」 石俊一边说着毫无说服力的敷衍话,一边把快要滴出药汁的棉花压在有着拳头这般大的膝盖伤处上。南门望咬着唇等待死刑,药液棉花沾来,起初略痛,眨眼间却传来冰凉的触感,一下一下把伤口的灼热感覆盖住。 棉花由暗褐色转为黑红。石俊汗也不流一滴地将棉花丢了一块又一块,好不容易才把膝盖处理完毕,往剩下手肘和小腿四、五道较小的血伤涂药液;才刚涂完,膝盖处又渗出欲滴的红光。 南门望微微抑动受伤的脚,关节屈曲时宛如在用力拉扯脆弱的老橡筋,随时会断裂。 这条腿,会残废吗? 棉花球一下子全部染血,垃圾桶里尽是一片红红白白;儘管已经看过很多次,但南门望仍怕得缩紧全身,硬是把视线转移到空白的墙壁上。 「别怕别怕。」石俊好像已看穿南门望的焦虑,轻拍他的大腿说:「你的双脚不是还好好的?没有畸形,看来你把自己照料得很好啊。」 南门望徐徐吐出一口气:「可是……已经流过很多次血……随时……也会残废吧……」 「哪有流血多了就会残废的道理!」 白袍青年竟然说出一点也不医生的话。南门望冷哼一声并不多语,但心里已有个底。这肯定是个半调子的医生,又或者还未毕业、甚至称不上是医生。 流血本身并不值得可怕。然而,身体运动量最大的关节部位经常性自发性出血、关节破损、继而肌肉变形甚至残废……血友病患者总免不了要面对这个问题。 这双手,这双脚,昨天能用,今天能用,不代表明天还能安然无恙。 自己是不同的。 他不能像大哥和弟弟般肆意玩耍,害怕跑跑跳跳为身体所带来的负荷;但同时他又被医生告诫,若是待在家里不愿意活动,肌肉和关节会变得更脆弱。 有时候在街上走着,也会害怕那曾经受伤过好几次的膝盖会否突然出血,把裤子染上一片红。 这种地狱般的折磨,眼前的青年医生根本不能理解,所以才会大咧咧地说什么「哪会残废!」,振振有词的。 青年一边拿起第二碗红棕色的药水,一边用平淡的口吻说:「衣服脏了是正常事儿,你只要认认真真地洗个乾净,你穿多少次都行,脏多少次都行。」 南门望立即意会,厉色争辩:「有些污渍,沾到衣服了就不能洗乾净。」 「喔?那是什么脏东西啊?那是脏小孩不及时清洗才会洗不乾净吧!」 对方的语气充满了挑衅性,天蓝色的眼眸勾出一丝傲慢的光芒。南门望抿着嘴唇,一时间还真无法在脑里找到合适的例子:茶渍?咖啡渍?酱汁?血跡?一堆电视广告常说的「顽固污跡」倏地涌入脑里,但是想深一层,好像也称不上有多顽固。 绝大多数的污垢只要及时处理,一下子便能洗乾净了。 要说难以清洗的……会是墨水吗?可惜他并没有被墨水淋的经验。南门望看着石俊又丢了一块血棉花,脑筋转了几圈,始终无解。 「管过去的你流了多少次血,只要最后能够復原,那就什么都免谈了。你的双腿现在还是好好的,不是吗?对一个病人来说,『担心』、『焦虑』等等都是不必要的情绪,把你的命完全交给我就可以了。」 最后那句很有动画味道,南门望不禁笑了一声,疲惫不堪的身体居然随着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