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不是为此,我是想起了锦儿。” “诶呀。”手中的针线一错,戳破了指尖。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拉过我的手查看,然后含住了指尖。 “这些事情我原不想让你操心的,没想到你还是发现了。” “我怎么会不操心,她毕竟是我和你的孩子。” 他说完,我也跟着放下了手中的衣服,道:“可那又能如何呢?我这辈子什么都看破了,就是看不破一个命。” “你说的对,万法皆空,唯因果不空。”然后他拉住了我的双手,似是嘱咐般道:“六娘,如果有一天,我不能陪你到最后,你就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吧,至少不要让自己再这么痛苦了。” 我一愣,然后嗔道:“你在胡说什么呢,什么不到最后,呸呸!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 从华县赈灾回来后,陆炳的身体一直不曾好,后来又去了大同,如今他反复的咳嗽与消瘦,总让我生出没来由的害怕,我握紧了他的手。 沈炼的判决书还没下来,但陆炳的回来,让他在诏狱的待遇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晚上听绎儿回来说,严绍庭也没有再为难他,一切似乎就该这么结束了,我是说,如果没有后来的那封奏疏,也许世人并不会记得历史的长河里曾出现过这样一个人。 当然,我也许永远走不向命运的终点。 这一年,六月,沈炼在狱中写了十罪疏,弹劾严嵩严世蕃,以专权误国等十大罪责痛斥了严党,一时,天下为之震惊。 当晚,陆炳连同所有官僚被一道宣入了西苑。我不知道这个晚上发生了什么,但我从墙外听到了轿夫们的脚步声与不绝于耳的马蹄声,在这个二更天的深夜。 直到,第二日下午,陆炳才疲倦的回到家中。 我问他发生什么了? “沈炼的上疏圣上看了雷霆大怒,严嵩和严世蕃一并被宣去了。” “那是?”我害怕的不敢问出。 “不是,是沈炼,沈炼要遭殃了。” 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突然反应过来我居然还会为严世蕃而担心,这让我感到厌恶又痛苦。 “严党这么多年,朝堂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有多少不曾参与,或忌他,或惧他,沈炼一人弹劾终是蜉蝣撼树,昨儿晚上,光是替严嵩跪地求情的就不下百十人,这般情景,连徐大人和张居正都不敢轻举妄动。你说圣上会信谁?” “那,你的意思是说,沈大人会……” “不知道,我替他多求了三天的时间,这三天里只看圣上如何决断了。” 次日清晨,老刘来禀报说大门口跪着一个妇人迟迟不肯离去,想求见大人。 我好奇,都这把岁数了,就是陆炳年轻时候真有什么烂桃花也早该结束了。 我随老刘出门去看,却见那妇人布衣荆钗,抱上我的腿痛哭道:“夫人,求您,救救我丈夫吧,求您!” “你是?” “奴家的夫君就是曾在锦衣卫里任职的经历沈炼。” “原来你是沈大人的妻子,快请起。”我恍然大悟,立马扶起她。 之后借着陆炳的令牌一路领他至诏狱。 沈炼见到自己妻子的那刻,很是震惊,夫妻二人相顾涕泪满面。 “明明刑部的判书都要下来了,就此远离京城是非岂不好,沈先生何故如此。”我同情他道。 “陆夫人此言差矣,我虽能保得一命,然而,却坐实了这白莲教的谋反罪名,士可杀不可辱,从进来的时候在下就抱了必死之心,若能除去奸相,在下死不足惜。” “夫人,求您,您让陆大人帮帮我们,帮帮我丈夫。” “沈夫人……你先别哭,我让陆大人试试看,我们尽量。” “多谢夫人,多谢陆大人。” 等到下午陆炳回府后,我告诉了他沈夫人的事情。 他道:“如今有三天的时间,如果在这三天里能找到沈炼不是白莲教徒的证据,一切还有转机。” 然而,天不遂人愿,陆炳整宿的咳得严重,在第二日就不曾去衙门里,中午的时候,绎儿急急回来撞翻了我手中的药碗,道:“不好了!爹,沈先生连同一干白莲教徒被判了谋反罪,如今推到菜市口斩首了!” “什么!”我和陆炳大惊。 “我这就进宫去。”然而,才走了几步,他就扶住了门框,摇摇摆摆几下,突然晕倒了过去。 “爹!” “陆炳!”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