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到这里,岑骥也靠着床榻缓缓坐直身体,倒不似生气,只是眉宇间一片凝重,陷入了思索当中。 “你……” 岑骥眼中满是疑惑:“你方才说的这些,有许多连我都不能确定,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李燕燕语塞,急急甩了甩头,“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若不信我,再派人去探查就是。我只问你,如果真像我说的,你的魏国会怎样?你……还能坐稳这个皇位吗?” 无论岑骥想不想要这个皇位,被别人当面说坐不稳,大概总是不那么中听的——尤其说这话的人还算是他的新婚妻子。 岑骥瞬间变得有些像傲气的少年,胸膛起伏,挑眉问:“哦?且不说那些关于契丹的消息是真是假,我坐不稳皇位……你这么早就认定了?” “因为……” 李燕燕也知道自己有些急切了,可话赶话说到这里,她也很累了,想不出更好的回寰。 李燕燕干脆合盘托出:“因为那还不是全部。今年这场大旱将庄稼毁去一多半,若剩下的粮食能顺利收获,也许还能勉强度过一年……可没有那么侥幸的事,几年的祸乱还没完,很快,一场蝗灾会从南方席卷而来,将现在田里残存的、还没长成的庄稼,全部毁掉。” “我今日得了两个消息,其中一条就是这个,小半月前,岭南有了大批蝗虫的踪迹,算上信使赶路的时间,现在蝗虫只怕已经不远了——这件事,你派人一查便知。” “岑骥,你现在缺钱少粮,治下群臣多有不服,只是迫于你在军中的威望,一时没找到机会发作……如果今年当真颗粒无收,又恰逢契丹攻破幽州防线,你要怎么做?” 岑骥垂眼,淡淡来了一句:“便是你说的都成真……所有人一起遭殃,我也不会是死得最早的那个。没有粮就去找有粮的抢,城池守不住就去能守住的地方,我由来什么都没有,有什么好怕的?” “……倒是你的哥哥弟弟,他们更应该害怕。”他目光扫过来,凛冽的一道寒芒。 岑骥从来都敏锐过人,她还没真正挑明用意,他却已经有所觉察。 “是,我相信你不会立刻输掉。” 李燕燕并不否认,换成端正的跪坐姿态,迎着岑骥的目光坦然道:“可你治下的一国百姓呢?你要拿他们的安危作赌,拱手将中原让给外族,自己逃去南方,坐视江北生灵涂炭吗?” “怎么?这事你的皇兄皇弟做得,我做不得?”岑骥低低嗤了声,“所以,你的提议是……?” 尽管只穿着单薄的里衣,李燕燕还是庄重拜下,道:“岑郎,我信你、敬你,可情状所逼,运势不在你这里。请你……退位归附大周,然后领兵北上,将尚未坐大的契丹红毛王扼杀掉。” “我会不计代价,从淮南调粮草入魏,做你的后援。我今日得到的另一个消息是卢庆沅死了,我调运粮草不会再有掣肘,可我也……需要一个由头,若你不退位,我也,我总也无法支持敌国……” 夜已经深了,宫灯明灿灿的光隔着垂花门照进来,变成凄艳幽暗的惨白,人声却突然安静了。 答应吧。答应我。 李燕燕心里不断呼喊,怕他沉默,更怕他拒绝。 她心里煎熬,简直像在等候一个审判,对她全部努力的一个最终裁定……越是这样,她反而浅浅笑起来,几乎带着谄媚和哀求。 “呵——” 岑骥忽然笑了,灯火下稍显温润的面色,瞬息间转为肃杀。 可他其实却是放松的姿态,悠然坐在榻上,衣襟大敞,和她的紧张恰恰相反。 “这就是你的万全之策?”岑骥睨了她一眼,沉声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被困在承平堡时?……所以这些日子的温顺体贴,又是你的巧言令色么?还是说,连送你到我手里,也是这计划的一部分?卢庆沅和你,原本就是一伙的?” “我没……”李燕燕咬着嘴唇,才勉强维持住端正的姿态。 她早料想岑骥不会立刻被说服,可没想到许多事在他眼里又是另一番光景,同样的一些碎片,却会被他拼成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 “为什么?”岑骥眯眼看她,好像只有这个姿态才能掩盖住他眼里的伤痛。 “告诉我为什么?你做到这个地步,就为了你那个不成器的,只能躲在女人身后的哥哥?……这狗屁皇位老子是不想要,可老子做的也没比他差!”m.XIape.coM